她的下巴親昵地在白貓頭上蹭了蹭,“你說是不是啊,大寶。”
白貓叫了一聲,像是在回應她,冬生咯咯笑了,門外的鈴铛晃了起來。
咚——咚——咚——
鈴铛響了三聲,眼前的視線模糊了起來。
“考驗開始了。”
黑,很黑。
不知過了多久,我睜開眼睛,像是置身于來時的山道中,隻是身邊沒有了江十九江二十。
“有人嗎——奉彌——”我大聲喊道,耳邊一片甯靜,什麼也聽不到。
“系統!系統!”
不管怎麼呼喚,系統也始終沒有應答。
是我暈了太久,直接過了任務期限,腦死亡了嗎?
我用連環畫的方式将自己兩輩子草草地翻看了一遍,穿過一群男人,停在自己身上。
早知如此何必努力。
但還好我也沒咋努力過。
眼前出現細密的刺痛,一個白衣少女出現在我的面前。
她跪在地上,渾身都在顫抖,“阿娘,求求你,求求你别把我送給......”
啊???我有點搞不清狀況,我怎麼成别人的娘了?世界又出bug了嗎?
一道聲音從我背後傳來打斷了她,聲音尖利,能劃開皮肉帶着血。
“沒有辦法了,沒有辦法了,隻能是你,隻能是你!”
我終于看清了眼前的場景,這是一間破舊的草屋裡,灰色髒污的幕帳後,一道身影聳動顫抖,調不成調,剛剛的話就是她說的。
我貌似身處在某一情境中,情境中的人看不見我。
跪在地上的白衣少女崩潰尖叫,很快,兩個男人從外頭走進來,堵住她的嘴,綁牲口似的将她拖了下去。
牆上的正中間挂了幅畫,上面畫着一個彈琴的男人,男人長發半束,容貌雅緻清越,一雙淡然甯靜的眼睛鋪在紙上,溫柔地注視着前方。
“達雅,你要忍耐,我們沒有别的辦法,這是神的旨意,神會保佑她,保佑你,保佑我們每個人。”
“布戈的戰士就在山外,他們視我們為恥辱,準備拿我們的人頭向挲滿祭司請罪。”說話的男人面色沉痛,極不忍,“這是不得已,我們需要山神。”
達雅的喉嚨裡的聲音不知是哭還是笑,她狀态糟糕,什麼都聽不進去。
男人搖了搖頭,擡步走了出去,我往灰帳子的方向看了一眼,跟上了男人的腳步。
他走的很急,步伐卻很穩。
綿延的山脈卧在黑暗中,他穿過寂靜無聲的人群,站在了一處山丘上。
所有人都望着他,疲憊灰暗的眼眸中隐隐閃着希望的光。
“各位,我們的身上流着不純淨的血,被人追殺躲到這裡,是達雅和張先生收留了我們,張先生為人慈悲善良,感化了山神,山神為其淨化血脈賜其神力擊潰敵人,可張先生也......”
他抹了抹眼角的淚水,擲地有聲,“張先生去了,可布戈還在集結戰士,為了我們的生命和尊嚴,我将為山神獻上最有誠意的祭品!請神再降祥瑞!”
白衣少女被拖拽着架到鹿背上,鹿受驚地揚起前蹄,發出驚恐的鳴叫。
有人認出了少女,驚道:“這不是張先生的大姑娘冬生嗎?!”
“你、你要拿張姑娘做祭品!”
“不可啊!這如何對得起張先生!”
明月被烏雲遮住半截,山丘上的男人再低頭時淚流滿面,他聲音顫抖卻依舊堅定:“張姑娘一家受神眷顧,她可做神女,終生侍神左右,至于祭品,”
“是我的一雙孩兒。”
模糊的人群中,有個人暈了過去。
好像是個女人。
躁動的人群像是被按了暫停鍵,所有人站在原地,我看不清他們的表情,沒人扶那個暈倒的女人一把。
我跟着他,還有從人群中走出的幾個長者,一步一步又走回了螢宮。
鹿有好幾次想轉身跑走,卻被領頭的男人死死拽住,而他的孩子,則抱在另外一個老者的懷裡。
這應該是一對龍鳳胎,大概有個五六歲,睡得正熟。
颠簸中,兒子醒了,“爹,我們這是去哪兒啊?”
領頭的男人眼淚撲簌簌掉了下來,什麼都沒說。
這時候還沒有藍光蝶,一行人很快就走到了神廟的位置,他們沒有停留,順着看不見盡頭的階梯,向上走着。
走的越高,人就越沒有回頭的勇氣。
直到白衣少女再也流不出一滴淚的時候,終于走到了螢宮的最上方。
那裡有一整塊形狀不規則的巨石,巨石泛着不同顔色的光澤,有三層樓那麼高,表層内部似有東西蠕動。
即使在幻境中,這光依舊十分令人不适。
不會又是蛾子吧,我做好心理準備湊了上去。
一片類似衣擺的粗布滑了過去,我趴在石壁上想要看得仔細,突然,一張扭曲的大臉正對着我,兩隻眼睛都快被擠到太陽穴,面中凸起,牙床從中間裂開,像是有兩張嘴。
我跌坐在地上,草!什麼鬼玩意!
小男孩也看見了,被吓得嚎啕大哭。
這幾個男人停在巨石外,雙腿打顫,淅瀝的水聲響起,有兩個膽小的竟被直接吓得尿了褲子。
“胡......胡泰,這......怎麼會這樣?!”
領頭的男人眉頭蹙得很緊,擰出了褶子,讓他看起來嚴肅而不近人情。
“這些都是失敗品,喜叔、格叔、我的五叔、堂弟......他們都沒能讓神滿意,比不上山神。”
“胡泰!胡泰!胡——泰——”
空蕩詭異的螢宮中,一個女人嚎叫的聲音越來越清晰。
“這好像是......嫂子吧,胡泰哥,這是嫂子的聲音啊!”有人聽了出來。
“娘——”
“娘——”
黑暗中那道影子靠近的速度變得更快,等她跑到我們跟前時,累得渾身都在抽搐,嘴唇幹裂出一條條口子,都在呼呼往外冒血。
她頭發散得像亂糟糟的雜草堆,眼神卻比草原上的獅子還要兇猛,即使她嗬嗬喘氣,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你......你要......帶着孩......孩子......幹什麼?”
胡泰别開臉不願看她,“這是男人的事,你不要管,趕緊滾回家去!”
兩個孩子掙紮着想要找娘,卻被人摟得更緊,急得他們哇哇大哭。
“胡泰,你好樣的!”女人哆嗦着從地上站起來,指着他,“我來的時候,王發家的二嫂子已經把鐮刀架在你老娘的脖子上了,還有你在這裡搞得這些不人不鬼的事,我也告訴了所有人,若我不能帶孩子回去,你就等着給你的親娘收屍吧!”
胡泰掐住了她的脖子,“臭婆娘!你找死!”
孩子被吓着了,突然小男孩眼睛向上翻,口吐白沫。
“胡泰!”女人聲嘶力竭,“要是我兒子有什麼三長兩短,我就帶着你一起去地下見閻王爺!”
胡泰怔怔地,卻還是松開了手,任由女人奪下兩個孩子。
“胡泰哥!你可不能心軟啊,咱們不是商量過了嗎,就你家孩子生辰最好,必須得孝敬給山神!”
“放你娘的屁!你怎麼不把你兒子帶過來,老子都快家破人亡了!”
胡泰抱頭蹲在地上。
“老三,血池都已經準備好了,你的孩子不放血,山神如何恢複神力啊?”一灰白頭發的老頭指責道,“難不成你要大家都跟着你兩個孩子一塊死才成!”
女人一聽這話不樂意了,“既然二叔這麼深明大義,那二叔怎麼不讓自家孫子填血池,難道您家沒後嗎?”
老頭眼神飄忽,結巴道:“你!你敢這麼跟我說話!”
女人冷哼,“我不僅敢這麼說話,要是誰敢動我孩子一根汗毛,我就跟誰拼命!”
“你!你!”老頭氣得胡子都翹了起來,“胡泰!這就是你找的中原女人!”
胡泰眼裡閃過一抹殺意,神色陰骘,“二叔,您要是再多說一個字,我就放幹您的血,把您做成燈籠孝敬山神!”
“好了,”有人趕緊出來打圓場,“眼下最要緊的是該怎麼辦。”
胡泰沉吟片刻,“把神女獻給山神。”
“胡泰!”
衆人不解其意,隻有女人驚叫出聲。
她駭得抱孩子的手都在抖,瘋了!胡泰真是瘋了!
胡泰推了她一把,将她拉到一邊,附在她耳邊壓低音量,“趕緊帶着孩子走!你要是再敢多說一個字,我也保不住你們!”
女人掌心攥出了血,她閉眼忍耐許久,終究還是後退了一步。
兩個孩子,背起一個抱起一個,她被壓彎了身子,沒有辦法再帶走一個了。
她眼裡含着淚,往張姑娘的身上看了一眼。
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