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好多富裕人,最是喜歡這樣裝腔作勢,稍微的可憐,之後再裝作什麼都沒發生。
手上的凍瘡又疼了,他想,熬過這個冬天就好了。
“要是日日都是冬便好了。”澹楚慨道。
訴青沒有應他的話,伸着比較正常的手指,向另一個方向一指,說:“這裡,我想帶你來的地方。”
一直想帶你來的地方。
這裡已經是城的外圍了,澹楚看過去,那是一片荒蕪的地,雪快融化了,冰水混合着在上面,他疑惑:“你帶我來這裡幹什麼?讓我過來體驗種田?”
種田和他其實也并不是不可以的,隻是他今日穿的是專門定制的白玉長袍,黏上什麼泥,他還要不要了。
訴青搖頭:“我帶你來,是帶你看個東西。”
訴青讓他半蹲低下頭,額頭剛觸碰着膝蓋,吧嗒吧嗒——,一段沒有規矩,沒有節奏的噪音,澹楚下意識評價着。
過了一會兒,一隻兔子爪子踏着雪,毛球一顫一顫的趴在了訴青的手邊。
澹楚看得興起,想起了自己往日裡幹的,例如什麼烤兔子,紅燒兔頭等,他可是酒樓裡的常客,卻自己一次都沒成功過。
他搓手說:“烤還是紅燒?”
訴青:“……”
訴青很想抱着兔子立馬走,但轉念一想,推搡着兔子到澹楚懷裡道:“這個是這裡唯一的生靈。可愛麼?”
澹楚的懷裡多了個沉甸甸的,還總愛啃他衣服的小東西。他睜大眼睛,将兔子抱得更緊了。
算了,再留你幾個時辰的活頭。
他又聚精會神體感了這裡的靈,卻連半分都無,哪怕是草都是腐敗的軀體,沒有靈魂,沒有生氣。
訴青又說:“這裡是因為三年前,他們為了讓這裡死無對證,一把火燒光了所有東西,樹木,草,生靈都被困在火裡,生生世世,遭受火焰的炙烤。”
他的娘親,當時也被困在了那裡,但所幸隻是傷了眼,毀了容,好歹撿回來一條命。
但這爛命,珍不珍惜也無所謂。
他也是爛命一條。
澹楚回想起來了,三年前皇室出了大亂子,皇後狸貓換太子的事被有心人發現了,于是乎,為了維護他們的威嚴,就直接将太子引到皇城的郊外,連帶着太子妃等人,都沒有骸骨留下。
但這事,隻有知情人知道。對于其他的百姓而言,就是上層的人莫名其妙,非要放了一把大火,活活燒死了他們的親人,也在那之後,國運衰落,紛争不斷。
澹楚向後退了一步。
訴青建議道:“你靴子下踩着的可能是誰的頭顱。”
澹楚稍微的心驚都沒有,他走過去想親自在訴青面前述說三年前那事兒。
懷裡的兔子卻一下蹬開了澹楚的手,向地面跳去,那高度可不是一般的高,輕則爪子斷了,重則紅燒兔頭。
訴青想伸手去拽它的兔尾,可地上融化的雪水,還沒有完全浸入土壤裡,他身上又披着澹楚的鶴氅,第一次這麼的頭重腳輕。
他也跟着倒,澹楚也跟着瘋。
手忙腳亂之間,好耶,澹楚想用手抵着訴青的額頭,趁這個可以扶起他,讓他自己重心穩。
卻也是頭比手先一步出去,歪過去額頭抵在了訴青的額頭上,咣當一聲,力道很大的撞在了一起。
訴青疼的張開了眼睛,澹楚也從法術裡脫離了出來,頭還輕輕抵在了訴青的額頭上,最先入眼的就是他。
手上的摘心咒,紅得格外鮮豔,奪目,澹楚迷糊了一瞬,不過須臾爾爾,眼神恢複了清明。
“你們的關系怎麼這麼暧昧了?”
澹楚推開離訴青遠些,那聲音赫然就是失蹤了幾個時辰的奚藏春。
她錘了錘胸,順着氣,目光可以說是呆滞。
澹楚想解釋什麼,卻又覺得自己和訴青的關系,連朋友都算上,沒必要為他浪費口舌。
訴青出聲:“你手臂是怎麼回事?”
澹楚低眼看着,皮肉綻開,血都已經流幹了。聒噪的耳音,回蕩在耳膜裡,他自己好像明白了。
摘心咒,似乎還有什麼别的作用,卻說不出來。
他随口應付:“不小心劃上的。”
這理由,應該挺算正常的,總不能說他自殘吧。
訴青手上多了什麼,掌心裹着遞到澹楚跟前,那形狀大緻也能猜到,是一團繃帶。
澹楚一時入了神。
訴青等了半天,直接将繃帶扔他袖子裡,道:“你總不能還讓我幫你包紮傷口?”
事真多,跟千年前一個樣。
奚藏春在一旁看着,看到了訴青的面容,促聲說:“師兄,師父說你少用靈力,瞧瞧,現在都面白憔悴了,剛剛怎麼還心疼澹公子,給他專門變了個繃帶啊。”
澹楚給自己包紮着,有幾次都差點碰到了傷口,神經緊繃着。
奇怪,在訴青提醒後才感覺到疼,也故意沒去打斷奚藏春。
訴青盯着澹楚,然後說:“别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