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歲寒懊惱道:“啊…真對不起,先前光顧着看其他宗的新弟子了,忘記把你的弟子牌給你了。”
澹楚低頭看向自己手中,玉牌雕刻十分精緻小巧,就是有點重,最上方是靈動的雙雀,雀下是橫排的名諱。
他準備把它系在腰帶上,趙争渡指壓在他手背上,道:“等下,先把你的一線靈力注入其中,讓它認主。”
“這是幾大宗門一同制定下的規矩。”李歲寒肯定道。
澹楚應然,低下眉睫,指尖貼了上去,蠶絲狀的靈力緩慢從指尖探出,輕輕融進了玉牌。
玉牌上的名諱頓時清晰了許多。
李歲寒提醒道:“可以了。”
澹楚當即把玉牌系在腰帶上,又打了個死結,這下除非他腰帶斷了,否則這玉牌都不會掉落。
這玉牌可是難得見。料想當年他修仙的時候,可沒“弟子牌”“弟子服”,少數的幾個宗門都是全員白衣,活脫脫跟個地府白無常似的。唯一能辨得弟子身份的,就是在腰帶上用針線縫上自己的名諱。
可惜那時師父蒼雲日日忙碌,能見到他的時候,都是在問候學業修仙可有長進,于是,澹楚早年在宗門學習的幾年裡,沒人能記得他的名諱,知道他的姓名。他們都稱他是蒼雲的小徒弟,其他的私事半點不知。
澹楚想的出神,他都開始忘了,是什麼時候起他成了人人羨首的澹公子,一時想得頭疼。
乍然有人拍了拍他,他停下了思緒,看到是趙争渡。
趙争渡沖他微颔首,道:“看你不舒服,要不要先歇歇?”
澹楚掃了眼四周依舊直挺挺站着的弟子們,搖了搖頭。
趙争渡一連看他幾眼,對李歲寒道:“我在太陽底下站久了,感覺頭有點疼。澹師弟,你先扶我回屋坐坐。”
李歲寒驚疑,畢竟他入宗遇趙争渡起,此人就是熟視無睹,旁事不插手,關于他自己的事他更是無視。
澹楚道:“那我和師兄先走了。”
趙争渡直至背對人後,橫眉立目,吐字清晰,道:“這裡人多嘈雜,被吵得不舒服了?”
澹楚斂步而止,蹙額揉眉心,聲音夾雜着疲勞道:“可能是吧。”
他指腹愈發用力按壓眉心,力道越大,眉宇越疼,頭殼如被馬車輪輾過似的,他轉而手背抵着額頭。
他忽然想到一個無厘頭的問題。
蒼雲拾他時,是在梅花早的時候。那年,被雪覆蓋的地界綿延千裡,時值雪驟,修仙之士稱是罕見的酥雪不要錢似地下的時候。所以,未雨綢缪,大動幹戈。有錢的出錢,沒錢但有命的,怎麼辦呢?當然是被強壓着,去獻上自己的命來祭祀。沒錢又沒命的,就是那些孤魂野鬼。他們都當無家無親,無依無靠的鬼了,自然是看不得人人都有份做。
澹楚眼前是一練的皎月的顔色,昏昏沉沉。
趙争渡看不下去了,他珍惜地取下了劍鞘,用它身上最堅硬的部分來戳戳澹楚。
澹楚似乎沒感覺到,或者說,被指引了一般,繼續想了下去:
于是乎,鬼兄們便大肆燒殺搶掠,一衆的村莊隻留了下孩童在世。血色同他們的命運一樣,都狠狠刺進了命門。澹楚自然也是他們中的一名無名之輩。他隻記得,是蒼雲在千裡的雪地上将他撿了回來,賜他名“楚”,姓便同時矚目于世的将軍,澹失蕭為一脈。
人家不認他,但師父認他。自此,師父領進門,修行在自身。蒼雲隻教他劍訣,卻不教他劍法,任是萬千小門小派,也不許他前去拜師。唯一被允許的宗門,都應了蒼雲的令,不怎麼在乎他。
長時間的戳戳戳戳有效果了,澹楚提氣上來,心有疑惑,怎麼飛升前除了同師父的記憶,修煉的記憶,其他的他竟一概不知。他甚至都不清楚,他怎麼同訴青相識、相戀的。
趙争渡知道他回過神來,松了一口氣,大呼幾口新鮮空氣,道:“現在感覺好點了嗎?”
“還行,隻是頭有點疼。”澹楚道。
趙争渡的劍鞘又收了回去,目光森然地看着台上各宗門的宗主。
澹楚問道:“你同他們有仇?”
趙争渡悶悶地别開頭,道:“不算有仇,隻是以前在籠玉筝中,我的幾位同門師弟曾被他們的弟子所殺。”
澹楚:“你還沒走出來?”
趙争渡:“他們殺了人,我也殺了人。劍上早就有血色洇進去了,根本擦洗不掉,除非你把自己的骨頭弄斷再接,這樣才勉強能心安理得地放下。”
澹楚:“…趙師兄,你今年還參加宗門比試嗎?”
趙争渡手一遍又一遍摸自己劍鞘,卻遲遲不見他将自己的佩劍從中抽出來。他啞音啞語道:“不參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