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側是裴綽的胸膛,頭頂傳來他愠怒的聲音:“沈磐,你就在此,度此殘生吧。”
因着柳葉刀刀氣淩厲,傷了懷晴肺腑,雙眼逐漸模糊。
隻聽到砰的一聲巨響,身後的機關門落下。接着,再也聽不到沈磐的咒罵聲。
眼前之景越來越搖晃,最終懷晴陷入黑暗中,卻聽裴綽沙啞的聲音仿若在忍耐着苦痛:“故人重逢,卻是冤親債主。妍妍,你必是傷了神,才未注意到,方才中了毒吧。”
“恩恩怨怨,循環往複。人們說往日不可追,可從前種種,你受的苦,又如何清算?妍妍,你想要的自由,我會給你。”
懷晴想張口說話,卻連話也說不了。
她雙眼隻看得清一點光暈和暗影,幾乎失明。
噗的一聲,似乎裴綽吐了一口血。
懷晴嘴唇微張,隻能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身子猛的下墜。
似乎裴綽跌倒了,因為懷晴感覺到身子忽地傾斜了一下。
裴綽也中毒了?
能聽到懷晴的心聲一般,裴綽低聲道:“嗯,我也中沈磐的毒了。”
“你因刀痕,毒素滲入得更快。”
他半蹲着,眸子無神地望着前方綿延不盡的機關門,歎道:“一時走不出這密室,隻能等江流來。”
盲啞之毒,暫不可解。兩人在黑暗中用掌心丈量着彼此。
懷晴隻覺得臉被一雙溫熱的大手珍重地捧着,聽到裴綽喟歎的聲音:“如今我們五勞七傷之情形,跟十五年前,差不了多少。”
“妍妍,你真是沒良心。”
“同樣是破廟相守,你為何隻記得沈磐?”
“為何不記得我?”
懷晴的心飛旋起來,像是斷了線的風筝,飛得越來越高,毫無着落。
她想張嘴問個清清楚楚,卻聽裴綽的聲音也逐漸結巴起來。
“罷了……妍妍……你那時比,比慧寶……還小呢,不記事尚還罷了……怎麼連兔子,也不喜歡了呢?”
裴綽不知道,她曾一刀一刀殺死過多少隻兔子,毛茸茸的兔皮又是如何被她生剝下來的。
後來,她光看到兔子的紅眼睛,都想吐上一回。
但她開不了口,也沒必要說。
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了。
裴綽冰涼的指尖忽然摸索着,從她腰間往上遊走,直到摸到她的下巴,頓了頓,道:“我問……你點頭即可。”
感受到指尖下壓的力度,是懷晴點頭了。
裴綽輕輕笑了,道:“嗯……鬼公子告訴你,你是晉陽公主,卻不願喚你的名字,是,或不是?”
懷晴點頭,隻覺裴綽的指尖捏着她的下巴更用力了些。
裴綽聲音更冷了些:“果然如此……五年前,大周皇帝容鈞暴斃……是暗雲山莊派你去殺的麼?”
懷晴想起那夜宮廷夜宴,燈火盈盈,她遞給容鈞一杯清茶。
容鈞笑着一飲而盡,隔日成祖薨逝,幼帝登基,裴綽成了托孤大臣。
這些事情她本不該與裴綽說,可他身上藏着太多謎團,耳目衆多,不說也無用。
沉吟些許,懷晴點了點頭。
明顯的,随着懷晴點頭的動作,裴綽的指尖僵住了,似乎難以負荷這一點頭。
掌心顫抖着從下巴遊至眉眼,溫柔地撫慰着她。
裴綽藏着什麼話,在猶豫着是否跟她說。
懷晴沒由來地心慌,急切地想知道裴綽為何這般問,又為何不再說話。
她便反手摸着他的手腕,順着他的胳膊,往上攀援。
然後,她觸碰到裴綽柔軟濕潤的唇,示意他有話快說。
裴綽愣住了。
他艱難道:“有些事……還是不知道的好……”
安靜。
懷晴心慌得厲害,此刻隻想知道他繼續說出真相,又無法開口要求。
索性湊上前去,用她的唇貼上他的,咬他唇角。
初時,裴綽身子微僵,仿佛被那突如其來的碰觸,釘在原地。
隻能任由她毫無章法地沿着他的面龐摸索。
緊接着,一股蘭麝的氣息将懷晴徹底籠罩。
裴綽雙唇輕啟,卻未吐露半個字,隻以舌尖巧妙勾纏住她的唇齒。
直到這一刻,懷晴方才反應過來——
倘若不結束這吻,裴綽斷然不會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