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屍走肉,也可半晌偷歡。”如夢低頭道,“我情願不是什麼金光明社的人,可……”
竹影呐呐道:“原來,這些年,你吃了這許多苦頭。”
懷晴眸光一冷:“你不用吃這些苦頭。如夢,你要不要與我一起,碾碎這金光明社?”
如夢怔愣地擡頭,眸光大盛。
随即,如夢擺擺手:“顔姑娘,你不知曉這金光明社有多少勢力!隻怕,他們連皇帝老兒都不放在眼裡呢!以你我二人之力,如何蚍蜉撼樹?”
“當然不是你我二人,我會借力打力。”
懷晴沉沉道:“你隻需把你給金光明社的消息,傳給宴四一份。其餘的,如常便好。”
“如夢姑娘,你可願合作?”
如夢咬唇半刻,道:“我願意。”
懷晴從袖中掏出一枚褐色的丸藥,“方才下毒的事,多有得罪。”
如夢卻不介意,嬌嗔地看了一眼竹影,“從沒聽四郎說過,他有這般厲害的妹妹。”
“妹妹”一言,使得竹影極受用。
竹影昂着下巴,手裡把玩着折扇,一開一合,遮不住唇角舒展的笑意。
他沒有得意忘形,随即肅然道:“裴綽的事,你改變主意了?”
懷晴有瞬間的恍惚。
重生前的一幕幕湧來。
昭明太子,如何成為大周權臣?
裴綽明明知曉她的身世,為何不願告知?
裴綽用彎刀殺她之時,分明說了一句:“來找我。”
仿佛知曉她會重生一般。
樁樁件件,如同同時升于夜空的煙花,在頭皮炸響。
懷晴揉了揉暴起的青筋:“此事,從長計議。”
竹影松了口氣:“我就說嘛,裴綽不簡單,身邊高手太多。咱們得計劃周全!不急于一時。”
“所以計劃更改,”懷晴道:“今夜,夜闖鎮國公府。”
竹影:“……”
這就是你的,從長計議?
一來,就整個大的。
不妨,懷晴的下一句話,更令人瞠目。
“闖裴府,擄走陸九齡。”
陸九齡見過慕甯,但這話懷晴沒跟竹影說。
他們四人從小一起長大,竹影對各人情分不同。于紅燈,兩人一見面便互怼鬥狠;于懷晴,則是兄妹之情;于慕甯……
慕甯比他們都年長幾歲,溫言軟語,見誰都是三分笑意。
所有人死裡逃生後,最先去的永遠是慕甯的房間,那兒有花香、有熱水,有她親自煲的竹筍烏雞湯,親手做的杏花冰酪。
美好得不像是一個刺客該有的房間。
所有人都看得出來,竹影從小心慕慕甯,像個小跟屁蟲般,跟在慕甯身後。慕甯失蹤後,竹影更是日漸消沉,直至後來與如夢重逢,才慢慢好了些。
“甯甯尋了許久的陸九齡,竟被關押在鎮國公府?”
竹影驚道:“大周對前朝舊臣,還真是趕盡殺絕。”
懷晴垂眸,若是竹影知曉,裴綽便是他們當做信仰的昭明太子,會多震驚。
“還有一樁事,需要你跟紅燈傳個信兒。”懷晴道。
“什麼?”
“京郊避難村及羅衣村,眼下天麻盛行。以她之名,向大周醫署通報此事。”
話音剛落,如夢及竹影半天緩不過來神:“天……天麻?”
“是的,此言不虛。”懷晴鄭重其事道:“現在便去傳信。”
上輩子,因要去十裡坡重葬養父,裴綽一行人才發覺天麻一事,及時抑制住天麻的後續爆發。
這一次,連“賣身葬父”的戲碼都沒有,裴綽如何發覺天麻一事?
受苦的,終究還是平頭百姓。
以紅燈之名上報醫署,最為恰當。
她是京都第一神醫,行蹤不定,不時外出遊方,遇見天麻病人,并及時上報瘟疫,實屬合乎情理。
三人商定事情後,懷晴索性攤在雅間的美人榻上閉目養神。
她得養精蓄銳,今夜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
荔園書房,夜色沉沉,湖面映着燭光,泛起瑩亮的漣漪。
輕快的身影破窗而入,如同一隻夜枭穩穩落入房内,聲音爽朗。
“爺,醫署的人早已出發,眼下都快到避難村和羅衣村了。”
裴綽腰上玉帶綴着和田玉魚符,略一擡手,便折射出瑩潤的光。
“醫署有樁事兒,不太尋常。”
江流道:“比爺稍晚一刻的時間,醫署接到榮仁堂的通報,說的正是這兩村盛行天麻一事。”
“哦?”那雙鳳目深不可測。
可從眸底深處,依舊看得出熠熠光彩:“這便有意思了。”
“是榮仁堂的第一神醫紅燈姑娘。聽說,今夜她亦跟着醫署,去避難村了。”
“收拾收拾,”裴綽很輕地笑了一下:“去避難村,會一會這位紅燈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