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
“啊?不是,我就是随便問問,有時候一個人的外表也很重要,不是嗎?”
“是什麼讓你産生此番感想?肯定有問題!不是有喜歡的人,那就是有很在意的事情,是不是有人說你形象不好了?”
尹禾被說中了心思,沒有再一口否認,隻是頭低得更深了。“别太在意其他人的看法,你也不是形象特别差,稍微收拾收拾,改變穿衣風格,調整一下發型,還是能看的,再說了,咱們又不靠臉吃飯。”
“穿搭和......發型,我記下來了。”他看了下身上穿的衣服,全部都是基礎款,鞋子永遠是運動鞋,衣服顔色永遠是黑白灰,連個圖案和花紋都沒有,更别提設計了,可以說是毫無搭配可言,放在人群中是完全不起眼的存在。
“你知道嗎?如果一個工作多年的職場人士還給人感覺像學生,這代表什麼含義嗎?”
尹禾茫然地搖搖頭,一瞬間就想到了教學樓的保安大叔經常以為他是學生,把他攔下來呵斥。
“這就意味着要麼是思想上還很幼稚,要麼是穿着打扮很土像小孩。”說完,她笑着拎起桌上的包下班回家了。
教研室就剩下尹禾一人還在工作,其他老師很多都是上完課就直接下班回家,因此整個生科院都無比安靜。
任期考核就在下周,按照考核标準,該做的項目和該發的文章均已達到要求,應該是可以通過考核的,尹禾不敢高興得太早,為了防止期望落空而産生巨大的心理落差,他壓抑着自己的情緒,努力讓自己在波折面前不會過于狼狽。他想到羅海舟的回絕,葉朗怕是一點挽回的餘地都沒有。
“尹老師,你幫我去找了學院領導對吧?學院那邊怎麼說?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葉朗突然出現在教研室門口,滿頭大汗,像是到處找人找了很久,發現坐在座位上的尹禾後,一臉急切地沖到尹禾的身旁,雙手握住他的肩膀,想從他口中得到一點絕境逢生的希望。
尹禾的肩膀被捏得生疼,面對情緒激動的葉朗,他的嘴像是被糊上了一層膠水,怎麼也說不出打碎幻想的現實。
“我...我找過羅主任了,他...他...沒有...同意,對不起,我隻能幫你到這裡了。”
氣氛瞬間将至冰點,葉朗眼中的火苗一下子熄滅了,眼神逐漸渙散,整個人的靈魂被抽走了一樣,一言不發地伫立在原地。尹禾是第一次看到一個人如此難堪和絕望,這位曾經出入各類學術研讨論壇的意氣風發的年輕學者,此刻像是被抛棄的實驗耗材,沒人再願意多看一眼。
“尹老師,下周就是任期考核了對吧,學院是不是要和你續簽合同了?”葉朗的語氣又變回平時那樣冷靜,完全不見剛才那副歇斯底裡的模樣。
“續簽的事我還不确定,學院沒有通知我。”
“這樣啊,尹老師。”葉朗湊上前去,弓下腰一手抱住了尹禾,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在他耳邊用道别的口吻緩緩吐出一句話:“任期考核,看來沒人通過呢。”
尹禾感覺自己做了個無比漫長的夢,夢裡的他坐在一個小闆凳上,他看到了年幼時自己在廚房為下地勞作的父母燒柴火做飯,高中時周末放假留校在宿舍裡學習,大學時為了備考一大早起床去還沒開門的圖書館前排隊,找工作時到處跑招聘會投簡曆參加面試,新人教師培訓會上羅海舟頒發聘書,在生科院和程淵崎一起坐在教研室裡吃小蛋糕,和程黎在操場上一邊跑步一邊聊天。
這些場景像走馬燈一樣切換,他的心情依然很平靜,唯一不一樣的是渾身有一種被暖流包裹住的感覺,這種感覺似曾相識,好像是曾經在哪裡感受過,他努力回想,漸漸分不清眼前看到的是真實發生過的還是某個夢境裡的。
“這個小身闆,一看就是不經常鍛煉,身上瘦得骨頭都能數清。”有一個熟悉的男人抱住了他,給他披上不知是毛巾還是被子的東西,讓他變得暖和了些。
“應該不會着涼了吧,千萬别感冒。”一隻大手撫上他的額頭,然後滑到他的臉頰,拇指溫柔地撫摸着,随後食指來到他的鼻梁,順着滑下去,落在唇上。
“醉得這麼厲害嗎?這樣都不醒。”
他喝醉了嗎?自己從來不在外面喝酒的,怎麼會喝醉呢?正疑惑的時候,夢中的男人似乎停止了動作,一動不動地坐在他身旁,小聲嘀咕。他聽不清,隻感覺到有人在給自己擦身體,然後離開了讓人眷戀的懷抱,落入空蕩蕩的床榻之中。“他什麼時候能醒?”
尹禾也想問自己,但是厚重的眼皮把他牢牢地鎖在夢境裡,他想出去,回到現實,但找不到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