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實………阿戬，其實………我………這樣做，隻是愛你啊，我不想讓你再多看别人一眼，我………隻想你………看我一個人，隻愛………我一個人，我………是………愛………你………的………憑什麼………你對………那烏鴉………比對我………還好，我不甘心………不………甘………心………！”豆蔻一手捂着傷口，另一隻手掙紮着伸向楊戬，仿佛隻要抓住他，就能永遠歸為己有。閃電一個接着一個，把她的臉色映的煞白如鬼。

“豆蔻，對不起，你的愛太自私………，自私到我無法承受！”司法天神的話語随着一聲霹靂閃過。豆蔻的手臂亦伴着爆雷，頹然垂落于泥水中，皓腕上的翠镯啪的一響應聲而斷。大風刮起漫天竹葉，瑟瑟響聲組成了一曲悲鳴，紅衣佳人的身體漸漸化作一杯黃土，随風隐入無邊的黑暗，暴雨沖刷掉片片血迹，天地間一片肅然。

“金烏殿下，你醒醒啊，你要堅持住啊！”葵姬那聲聲悲鳴，如雷貫耳，驚醒了滿眼悲哀的司法天神。

“小金，那小傻瓜過來了，别忘記我剛才的話，你就裝成快死了！”

“靠，老君，胸口上挨這麼一箭，還用裝個屁，疼都快疼死了！”金烏剛想反駁，也不知是舊疾複發，還是新傷發作，反正一波一波毫不停息的劇痛，讓他沒勁跟老君鬥嘴，在葵姬的痛哭聲中，昏昏沉沉的閉上了雙眼。

“金烏表哥，表哥！”耳邊又傳來一陣急切呼喚。

“小戬………讓我睡………一會，就一會！”勉強微張雙眸，對方帶着焦急心痛的俊美臉龐就映入眼簾。

“不能讓他睡過去，他一睡着就完了，你要不斷叫醒他！”見司法天神抱起重傷的金烏神将，老君不停叮囑。

“老君，你可………真他娘壞！”真想一睡萬年的金烏也在心底真心暗罵。

“小戬，豆蔻的箭射的太深，且箭上很可能有倒鈎，我必須用刀子把金烏神将的箭頭挖出來，！”這個過程中，他一旦睡過去昏過去暈過去，你必須把他喚醒，否則，他就真的要長眠了。”老君話音未落，司法天神的臉色已然蒼白如雪。金烏神将的衣衫被老君用利刃挑開，結實的古銅色胸膛心口處，一片豔紅流淌，人奄奄一息的昏躺在床上，氣吸微弱，叫人心痛之餘不忍再睹。

“這一切都是怨我不好，都怨我，表哥，不要睡過去，别睡啊！”床上之人的臉龐如此煞白，唇色也淡若珍珠，緊閉的雙眸似乎再也不會張開，楊戬微抖着撫上金烏的臂膀，呼喚的聲調已然帶着顫音。

“看來這次楊小戬可真吓壞了！”老君暗歎一聲，覺得自己營造的效果不錯。

“………小………戬，你不要害怕，我………沒事，很快就沒事的，去………把………小白喚來，………三界不能沒有………陽光，去………把他找來，他應在………鹫山的洞中………等我呢………！”不斷的呼喚，讓金烏緩緩張開眼簾，他輕輕回握住楊戬修長的手指，吃力的話未講完，又喘做一團。

“你給我挺住，你要是死了，我就，我就………自殺謝罪！”以為金烏要留遺言的司法天神心中一陣大痛，見表哥的雙眸暗無光彩，生命似在悄然流失，忙握緊那斑斑血迹的手掌，眼前一片朦胧。

“别怕………小戬，别………怕………！”老君的匕首劃開金烏胸膛之時，紅豔的鮮血也不停的順着他的胸口與嘴角湧出滑落，勉強壓下陣陣劇痛，金烏仍淡淡的安慰着紅着雙眼的楊戬。僅這幾個字，已用盡全身氣力。随着醫者一次次的用刀，對方的俊顔也在眼前越發模糊遙遠。老君偷瞟了目光朦胧的司法天神一眼，絕然冷酷的拔出了深插于傷者胸口的倒鈎利箭。難以承受的蝕骨之痛，讓金烏神将一口鮮血噴出，就劍眉一簇，無力的松開與表弟緊握的手掌，陷入了無邊的黑暗。

“表哥，不要睡，不要睡過去！”楊戬愣了愣，一把抓起表哥滑落的手掌，擡到自己的臉頰邊，對方修長的手指早冰涼一片。熱淚一滴一滴悄然融入那片冰涼，染在那無力的手上，疼在自己心底。

“啪！”老君把剛從金烏胸口挖出的利箭狠狠的拍在床頭的桌案上，也拍在了司法天神的心頭。

“看看，果然有倒鈎，好狠毒的弓箭………！”本再想多渲染兩句的老君，看看金烏神将身下半床盡染的鮮血，再看看從未見過這樣手足無措的，滿面淚水的司法天神，想借機數落兩句的話早已忘卻。隻得在心底暗歎一聲，幸好讓葵花仙子去尋小白，否則那個對金烏滿心愛慕的女娃也不知要哭成啥樣呢。

“他………如何了！”楊戬的臉色比床上昏迷不醒的傷者還要難看，他失神的望着老君，嘴唇輕顫，雙眸血紅，看那樣子，老君相信，自己嘴裡若吐出半個否字，三界的司法天神也一定會随風而逝了。

“累死我了，整整二十五刀，我才把箭給取出來，金烏傷的太重，失血太多，這顆金丹融入溫水化開先給他服用，我去找草藥！………好好修養月餘………他………會慢慢好起來的。！”老君故意把重點留在了最後，言畢，放下一顆金光閃閃的丹藥，起身而去。

“太好了，你還活着，還活着！”就這麼幾個字，仿佛抽空了楊戬所有的堅強，他一下子癱軟在床邊，混沌的腦海中，一股喜悅之情沖破黑暗，帶來光明。把頭伏在金烏纏滿白色棉布的胸前，輕擡着恰好不會碰觸到傷口，那緩慢又無力的心跳，卻勝過三界最美妙的仙樂，這一刻，他明白了表哥睡前喜歡趴在自己胸口聆聽心跳的新愛好，無非是想證明，自己最在乎的人，還好好的活在身旁。

回想着從三妹出事，到沉香拜師，這短短幾年的風雨，總覺得付出再多，隻要能改變天條舊規，總應無怨無悔。可這個月圓之夜終是明白，天條即使改了又如何，三妹一家團聚又如何，無非别人的喜慶，他家的歡樂，自己還能剩下什麼，是身敗名裂，萬人唾罵。沒有人天生喜歡這些，更何況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司法天神。他最在乎的并不是天下大位，無邊權勢，而是，有人陪在身邊………………。

“放棄三妹吧，她明知故犯觸犯了天條，放棄沉香吧，他不自量力大鬧天庭，這一切都是他們咎由自取，罪有應得。不能因為他們的過錯，失去自己最在乎的人！”司法天神的心底，一個聲音在悄然訴說。

他曾雄心萬丈的要修改天條，但是這改制之路，比想像中更難。實在走的太艱辛，太勞累，是不是可以自私一點，将這重擔卸下來，留給别人呢。

胸腔似乎被利刃刺中絞扭，疼到無法呼吸，一身身冷汗濕透重衣，在黑暗中隻有想念，可又能想念誰呢，是那無情無義的父皇，還是在身邊紛紛隕落的幾位兄長，三更同入夢，兩地誰夢誰。金烏神将昏昏沉沉的腦海中，生出一片凄涼孤寂，就像幼年時被父親狠心的抛棄，又在滿心歡喜盼望着與親人團聚之時，親眼目睹了善良美麗的姑姑被按上違反天條之罪，活活燒死在桃山。那次沖天的灼熱，讓身為日神的自己都無法對抗，平生頭一次，感受到無力與沉痛。從此一生，都在極力擺脫這種感覺，可在這無邊無際的黑暗中，這種無助孤獨又一次包圍了自己。

“小金烏！”

“主人！”

“金烏殿下！”

“表哥！”

遙遠天邊傳來各種混亂的呼喚，真假莫辨。

似乎有人正欲把什麼東西放入嘴中，苦澀的藥汁味立時四處蔓延，還沒趕走這難聞讨厭的草藥味道。劇痛亦如波濤拍岸反複襲來，錐心的痛楚讓人牙關緊咬，拒絕着難以下咽的苦楚。

“如果傷口很疼，就喊出來，這裡沒人會聽到！”一個悲傷的聲音在虛無中輕輕勸導。

“傷口，什麼傷口。哼，三界的司日神将，豈能被虛幻的花言巧語迷惑！”金烏心中冷冷的回應。

“如果不喝藥，傷口很難愈合的，求你，張開嘴好不好，就喝一口，就一小口！”那個聲音更加柔和亦愈發哽咽了。

“不要相信這個聲音，這是在誘惑我，那個月圓之夜的秘密，沒這麼容易就被套出！”心念至此，金烏神将雙唇依然緊閉，那個誘惑之聲發現被看穿後，失望的歎息一聲，随風消失。

不久，又一個誘惑來臨，可這次，金烏神将驚恐的發現，自己卻無法抗拒。是誰，用冰冷而柔軟的嘴，撬開自己緊抿的雙唇，把混合着一股清香，摻雜着幾絲腥甜的藥汁，緩緩的哺入自己口中。

“喝下去，你會很快的好起來！”虛無的聲音這次卻柔柔的讓人安心。

“不，不能喝，這不是藥，是血。鮮血的味道，我金烏還是認識的。絕不能喝别人的血，是誰，在用血藥喂我！”刻意用蜜汁壓下的血腥，在金烏的嗓中化開。

“葵姬………是你嗎，如果這是你，那我情以何堪，葵姬，你可知我心中………早已………有了………葵姬，葵姬………葵姬………。”昏沉中，面前浮現出葵花仙子飄逸的金發，含情脈脈的笑顔。

“殿下……………！”對方沉默良久，果然輕聲回應。

“葵姬，不要再用這種方式喂藥了，我承認我受不了這樣的誘惑，但我真的也受不起你的真情啊，等我醒來，我要告訴你………我一定要告訴你………我的心………到底………給了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