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腸明月紅豆蔻月似當年人似否
就在幾個人提着包裹跨出院門之時,忽然發現少了一個,楊戬,就這樣莫名其妙的不見了
“我知道二哥去哪裡啦,他剛才拿着我的玉镯去了東鄰家!”一家人尋尋覓覓了半個時辰後,楊婵突然想了起來。她話音剛落,果然就見楊戬滿頭大汗的跑進院門。
“二郎,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磨蹭,你………!”轟隆隆一個響亮的炸雷,打斷了瑤姬的質問,頃刻間烏雲壓頂,半空中似有金戈鐵馬,灼灼耀眼。
“也許真來不及了!”望着身邊的楊天佑,瑤姬長歎一聲,咬咬牙,喚出一把長劍。
“姑姑,不能硬拼,大哥天兵甚多,你領着大家快走,我來對付他們!”金烏暗中提了口氣,估摸着自己僅剩的一成法力,能抵抗多久。
“小烏鴉,姑姑如果走不脫,你還可以帶着他們走,給楊家留下這最後一點血脈,一定要送他們去昆侖玉鼎真人處啊!”
“姑姑,我來,你們走!”金烏剛一反駁,瑤姬就用毋庸置疑的聲調附耳叮囑道“你幾乎沒有了法力,還如何對抗。再這樣耽誤下去,誰都走不了,看見那邊的柴房了嗎?那裡面我做了結界,隻要你帶着孩子們站在結界裡不動不出聲,天兵是看不到你們的,我們分散走,也許還各自能有生機!”
“我不走!”楊婵剛任性的一喊,就被母親嚴厲的目光吓乖了。
“讓二弟和三妹跟表哥走吧,母親,我和父親随你一起!”大郎楊蛟懂事的說。
匆匆商議後,于是人分兩路,金烏一手一個,拉着楊戬和楊婵跑進了漆黑的柴房,而瑤姬等三人則朝着側門沖去。
“瑤姬仙子,你跑不掉的,你已違犯天規,還不随我上天受罰!”剛關上柴房門,就聽院内一聲大喝,卻是大金烏的聲音,随後就又是一陣兵器撞擊的悲鳴。
“放開我,我要出………!”楊戬從柴房的門縫中眼睜睜的看到母親與衆位金烏神将對抗,看到大哥被天兵利刃穿身,他剛要大叫着奔出柴房,就被小金烏從後一把摟住,手掌也同時緊緊捂住了他的嘴巴。又氣又急的楊戬嘴下毫不留情,狠命一咬,血腥,瞬時在唇邊蔓延。
摟着自己的手似銅牆鐵壁,悲憤滿腔的少年隻能徒勞的掙紮,更加發狠的咬住那不讓自己出聲的手掌。
楊婵那裡見過如此血腥殺戮,早就雙腿一軟。吓昏在小金烏身邊。
“嗚嗚嗚,嗚嗚嗚………!”發不出聲音的少年,就用鼻音繼續悲鳴抗争。
“我不能放你出去,你去也是送死,我們打不過大哥的!”手上的鮮血與臉上的淚水不停的滴撒,小金烏卻仍緊緊捂住對方的薄唇。
什麼都幹不了的楊戬,先是眼睜睜的看着母親為了照顧不會法力的楊天佑楊蛟父子,被大金烏偷襲成功,帶傷拿下。然後就是………
父親據理抗争後,仍被大金烏一劍穿心,與被天兵殺死的大哥俱在自己眼前化為黃土,被風吹散。
這殘酷的變故,都在一門之隔的楊戬眼前展現無遺。他恨,他恨不得立時沖出柴房,他恨,恨那些跟他們有着血緣牽絆的表兄是那樣兇狠無情,他更恨,恨身後這個人對自己的阻攔,如果不是他,自己早沖出門外,也許憑着一己之力,還能救回敬愛的母親。也許爹和大哥就不會死。也許………
就這樣恨着,淚水如斷掉的珠串,滾滾流下,和着金烏神将手上的鮮血,滴落塵埃。
不知又過了多久,天兵俱都退去,楊府卻已家破人亡。
望着天邊最後一絲烏雲,被小金烏放開身形的楊戬随手抄起一把大剪刀,踢開房門,拔腿欲追。
“你回來,你………!”小金烏哪能讓表弟自投羅網,剛一拽他衣袖,沒想到對方紅着雙眼,利索的一回身,剪刀閃耀着寒光,毫不猶豫的刺入他的前胸。
如此動作一氣呵成,用楊戬都不曾想到的速度。
表哥的胸膛很柔軟,遠不如他剛才阻攔自己時的那般剛硬決絕。
剛剛緩醒又目睹這一切的楊婵發出的刺耳尖叫,讓楊戬慌亂的拔出剪刀,對方傷口中的鮮血卻箭泉般射出,噴灑在他的唇邊,接着濺滿袖口。
楊戬後退半步,望着手中滴血的剪刀,突然害怕的甩出老遠。
“啊啊啊啊!”耳邊楊婵的尖叫越來越遠“真不愧是………三界的戰神啊,出手如此之快………!”在巨大的痛楚與眩暈襲來的那一刻,金烏卻脫口而出這麼一句。
等他再次張開雙眸時,楊婵還在哭“嗚嗚,~~~~(>_<)~~~~ ,嗚嗚,金烏哥哥,你不要死啊。你不要死………!”
“閉嘴,你………再哭下去………天兵就要被聲音給招回來了………!”這哭聲讓小金烏很心煩,他剛開口,卻發現自己躺在柴房的稻草堆上,衣襟微敞,小戬送給自己的傷口,已用一條幹淨的棉布包紮結實。
“喂,别哭了,你家金烏哥醒了!”一個粉衣佳人邊為金烏把脈,邊招呼着楊婵。
那小佳人也不過十四五歲的年紀,卻長得明媚溫婉,一雙美目更是顧盼流情。金烏盯着那小佳人,模糊的雙眼看到清晰,又從清晰看到模糊,終于失聲大叫道“你是豆蔻!”
“咦,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豆蔻驚奇道。
“那當然了,我家表哥是神仙嗎??!”楊婵終于止住了哭聲,她望望小金烏,自豪着。
“小………小戬呢?!”金烏顧盼一圈,陰暗的柴房中沒有可憐的表弟,隻有一輪明月,寂靜的挂在天邊。
“他啊,他把表哥刺傷後不好意思見你。在門外!”楊婵似乎不滿小金烏一醒來就尋找二哥,撅着小嘴道。
“喂,喂,你不能起來,你傷的很重,我隻是簡單給你包紮了一下,你……!”
“我不叫喂,我叫金烏!”雖然這時的豆蔻給自己包紮好傷口,但想起千年後她的作為。金烏還是沒有好氣。
“嘿,你家表哥可真傲啊!”豆蔻也不惱,對楊婵無奈道。楊婵剛要答話,又想起了逝去的父親與大哥,忍不住低頭抹起眼淚。
這時,楊家的院門外,突然響起了呼喚豆蔻的聲音。
“是母親來找了,我先回家,明一早我拿些草藥來給你家表哥換上!”
“多謝豆姑娘,我想不用了,因為我要趕緊帶他們離開這裡。如若晚了,會有人找他們麻煩的!”金烏冷冷的回答。
“………喂,你家表哥這說話的樣子,像個鬥勝的公雞,好帥氣喲,街口的阿峰哥跟他一比簡直就成了狗屎,正應該讓那些迷阿峰的姐妹們來見識一下!”這邊的冷臉相對,在女孩子們眼裡簡直就是帥斃了,豆蔻伏在楊婵耳邊故意哄她高興。
“你倆趕緊收拾一下………衣物,我們………必須盡快離開!”金烏捂着胸口慢慢走到門外,隻見楊戬抱着膝坐在一個矮石墩上,憔悴而絕望。
“嗯,你們家的變故,剛才鎮上都傳遍了,想來這裡也不能再待了,阿戬,你等等我,我回家收拾一下東西,明早跟你們一起走啊!”
“好,我等你!”這麼半天,楊戬既不看楊婵,也不理自己,隻對豆蔻回答了四個字。金烏總算松了口氣,這說明愛魄還正常,沒被這突來的變故吓傻吓瘋。
金烏決定順着楊戬的決定,因為這個愛魄看起來無害,實則倔将的很,此刻的情景先不說是否帶愛魄回家,先要考慮的卻是能否平安躲過大哥與天兵們的追殺。他嘗試悄然運功後發現,愛魄這一剪刀戳下去,連最後一絲法力也消失不見了,自己如今,除了這滿頭紅發,已然跟凡人無異了。
因為傷口被刺的又狠又深,又是胸口要害,所以小金烏當天夜裡就發起了高燒,混混沌沌間一會夢見小戬被大哥滅了,一會是小戬被沉香給滅了,最後又來了豆蔻把自己幹掉,一連串噩夢不斷,汗濕重衣。
“……表哥……喝點水吧,喝點水你就會好了吧,……表哥……!”昏沉中,一個聲音邊帶着哭腔說着,邊把水緩緩喂進自己的唇中,一股沁人心脾的清涼,慢慢熄滅了無邊噩夢。金烏喘息一聲暗想“這是楊婵吧,她是不是大半夜又要哭啊!”
等第二天早上,當表哥的勉強起身,就見楊戬還是雷打不動的坐在門邊,目光飄渺,不知是否在等待豆蔻。
“二哥真奇怪,明明昨晚很内疚的給表哥喂水擦汗啥的,怎麼一看對方欲醒,就跑到屋外躲着去了,難道還在不好意思!”正在收拾一包衣物的楊婵,暗中瞧了瞧英俊的表哥,又看了看變化無常的楊戬。
“不好了,不好了,你們,你們快去看看吧,小楊戬啊,豆蔻姑娘被她爹娘強行塞進花轎嫁人了!”就在此刻,好心的鄰居劉嬸邊嚷邊跑進了楊府。
豆蔻被父母塞進花轎嫁人,新郎絕對不會是慘遭天兵滅門的楊戬,衆人俱都心頭一緊,楊戬也猛的站起,愣了愣,拔腿就往外跑。
“二哥,等等我!”接着跑出去的是楊婵。
“我還能跑嗎?不能也要去追他們啊!”金烏長歎一聲,隐約覺得自己小命不久矣,他剛要跟上,想了想,忙從楊婵收拾的衣物中拿起一塊棉布,把那頭引人注目的璀璨紅發包好,這才捂着胸口追出。
“不,我不嫁給王家少爺,我要和阿戬在一起!”滿街的喜慶鑼鼓聲也能沒壓住那從花轎中傳來聲聲凄厲的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