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施淼淼的話,薛予蓁當即便前往大殿去找師父,卻不想在路上遇到了褚霁遠。她往立柱後藏了藏,在心中大喊不妙,今日考核不過,師兄囑咐要看的書一本都未看完,現下又要被訓了!
等了一會兒後她試探地伸着腦袋想看看褚霁遠走了沒有,卻徑直撞上他的胸膛。
薛予蓁看着一言不發的師兄,抿了抿唇,小聲地問了師兄好。褚霁遠原也沒想吓她,隻覺得她探頭探腦的樣子有些好玩。像極了山前那隻仗着可愛恃寵而驕的貓狸子。
他笑了笑,揉了揉她的頭發,“小風筝,偷偷摸摸做什麼呢?”
聽見他喊自己的小名,薛予蓁不好意思地撓撓臉蛋,仰頭看着他,“師兄,以後不要這樣喊我了。”
褚霁遠不明所以,“為何?我記得師父都還是這樣喚你的,為何我喊不得?”
薛予蓁在心裡嘀咕,師父是師父,是長輩,自己這輩子在他眼裡都是小孩子,權當是哄他老人家開心了。
剛來時年幼,在誰眼裡都是小孩子,同輩的師兄師姐喊個小名當然沒什麼。如今她都十七了,再被這樣喊的時候總覺得有些不自在了。她摸摸鼻子,“這,不是長大了嘛,聽師兄這樣喊,總覺得還是小孩子。”
褚霁遠明白她的意思,不輕不重的拍拍她的頭,“你在師兄眼裡,可不也還是個小孩子?”褚霁遠哼笑一聲,也不再逗她了,“是來找師父的?”
“是。”薛予蓁躊躇了一下,還是将事情都與褚霁遠講了,“許師兄說的有理,師姐也說的有理。”
許是自己再說了一遍将自己講開竅了,她這會兒心思堅定下來,也不惦記師兄會訓斥她的事了,隻道:“光是紙上談兵怕是一輩子都不得長進,何況我的金丹是如何修煉而出我自己再清楚不過。我要下山去。”
四年的時間叫那段血淋淋的回憶蒙上一層紗,她已經很久不做噩夢了。可在午夜夢回的時刻,薛予蓁總在想為什麼父母哥哥總不入夢來看看她。是在抱怨她不思進取沒能替他們報仇血恨嗎?
想起那日的情形,她還是有些怕的。但如今不再是那個隻能被母親護在懷裡的小孩子了,手中所執的并非是紙鸢而是長劍。
褚霁遠看着她,那雙透亮的眸子裡早已不再蓄着淚,贊許地點點頭,“去吧,師父在大殿呢。”
施明塵自然是願意的,他明白若是一直待着師門内,成長終究是有限的。
“回去叫師姐幫你收拾收拾行李,路上要聽你兩位師姐師兄的話,他們二人不是第一次下山了,經驗豐富,你多學着。”
又道:“不可逞強,若是遇到解決不了的事情,傳音傳信回來,師父和師兄都在這兒。”
施明塵作為師父雖不常教導薛予蓁,待她卻從不含糊,又絮絮叨叨地囑咐了許多。
薛予蓁一開始還聽得認真,往後便有些迷糊了,最後走出大殿時暈頭轉向地回複了施明塵,“徒兒都知道了,師父你别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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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後。
薛予蓁到山門的時辰要早一些,她隻帶着一柄長劍。清晨露重,施淼淼披着一件披風站在她身旁,時不時的囑咐兩句,又或者是往薛予蓁的玉符芥子裡塞些東西。
薛予蓁看得累了,她将玉符摘下藏進袖子裡,無奈道:“師姐,平陽城雖遠,但我應當待不了多少時日,不必帶這麼多東西吧。而且如今盛夏時節,這大氅用不到呢……”
施淼淼輕歎一口氣,“小風筝呀,師姐沒下過山,不知道山下是什麼模樣。隻是擔心你罷了,雖說你先前在外面生活過,可這幾年可都是我錦衣玉食的養着的。”她幽幽地看着薛予蓁,掏出手絹假意拭淚,“難道小風筝現在就膩了師姐了嗎?”
薛予蓁聽得一愣一愣的,隻能又把玉符拿出來,看着師姐往裡放了五件換洗衣服,一條兔絨毛毯,三塊玉佩,五瓶靈藥,以及她常躺的一張軟榻——薛予蓁大驚,她看着兩位侍女姐姐擡着的軟榻一時間有些講不出話來。
她想說這個應該的确是用不着的,但嘴巴還沒張開就看見了師姐一副“你再說一句拒絕的話我就要昏過去了”的表情,又隻好把話都咽了回去。
“師姐,她是去曆練還是去享福的?你不若将竹晏峰都給她裝上算了。”在又是幾條絨毯被放進芥子裡後,徐贈春和許樂禾總算是來了。
二人換下了弟子袍,換上了自己的常服,裝束簡單,除了長劍外就沒别的東西了。看見施淼淼這送行的架勢,許樂禾道:“知道的是去曆練,不知道的還以為薛師妹被掃下山了呢。”
施淼淼霎時收了那副柔柔弱弱的樣子,她朝着許樂禾笑得溫柔,“樂禾師弟啊,我們小風筝年紀小,你作為師兄要照顧着點,要是回來時她受了傷……”
許樂禾被笑得一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他三歲時拜師浮鸢長老,和施淼淼是老相識了。若是不認識施淼淼的人瞧見她的模樣,隻會覺得這果真是個柔弱溫和的女子。
但許樂禾清楚得很——施淼淼從來都不是什麼柔弱小姐。她這人雖說沒有大小姐嬌蠻不講理的通病,卻能演得一手好戲,能說會道極了,白的能說成黑的,死的能說成活的。
當然,這種手段隻是對付那些蠻不講理的人用的,對付自家門下的師弟師妹自然隻需要笑意盈盈的威脅。
許樂禾曾一度不理解,施淼淼明明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是怎麼學到這些東西的。直到有天他看見從山下回來的褚師兄給她帶了一箱話本子。
他好奇到底是些什麼東西,便去看了兩眼。至此,所有疑問都有了答案。
“我們帶人出去,自然會将人好好的帶回來。”徐贈春打小就見不得許樂禾這副畏畏縮縮的樣子,隐晦地朝他翻了個白眼後,笑眯眯的回答了施淼淼剛剛那個問題。
施淼淼也笑着回應,“贈春向來與人友善,也心細,交給你,師姐是放心的。”
二人年紀相近,湊在一起又說起了别的事情。許樂禾見狀便閃到了薛予蓁身邊,小聲道:“你師姐真是把你當眼珠子護着,這架勢擺的跟她是你娘一樣。”
薛予蓁心裡感激師姐,便也懶得去應他這話,“我們不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