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口,讓薛予蓁的心瞬間沉入寒潭中,她背在身後的手死死攥緊,盡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多謝徐師姐體諒。”
褚霁遠道:“繼續往前走吧。方才我探了探,徐家在這修了個地下迷宮。得好好找找路。”
這兩個人,是假的。
薛予蓁看着兩人的背影,額角直冒冷汗。
徐贈春劍法不精,更為常用的是她的長鞭纏枝阙,而褚霁遠——薛予蓁擡眼看去,他一身月白長袍,即使是剛才的混戰都沒沾上一點血污,還是如往常一樣冷若寒霜。
但正是這樣才奇怪,褚霁遠在宗門外從不穿淺色的衣袍。
變成手镯的不系舟感受到主人不穩的情緒,一閃一閃地想要出來,薛予蓁捂住它,在心中默念道:“沒事的,不系舟,我沒事。”我倒要瞧瞧,是什麼人敢冒充褚霁遠和徐贈春。
留意着薛予蓁的“褚霁遠”沒聽見她的腳步聲,轉身道:“怎麼了?不舒服?”
薛予蓁心中以有了思量,她揚起笑跑到兩人身邊,道:“沒有沒有,隻是方才看見徐師姐的劍招,頗為驚歎。”她扭頭看向徐贈春,“徐師姐分明劍術了得,平日裡總是托詞自己不擅長。是不是瞧不上我的三腳貓功夫?”
徐贈春一愣,不回答她的問題,反而倒打一耙:“好哇,小風筝你現在連師姐都敢打趣了。真是出來幾趟,長大了。”
她的眼神中藏着一絲興味,看得薛予蓁渾身不适,“怎麼會呢……我,我隻是沒見師姐用纏枝阙,有些好奇。”
這番話幾乎就是将“你是假貨”放在明面上了,薛予蓁撫摸着不系舟,眼神落在徐贈春身後那條密道上,若是現在就戳破了這兩人的真面目,自己隻有那裡能跑了。
誰知徐贈春隻是不在意地撥弄了一下挂在腰間的長鞭,道:“密道狹窄,使起來不太方便,若是不慎打到你了,褚師兄可饒不了我。”
薛予蓁手一頓,神色疑惑地看着徐贈春,“诶?”
“褚霁遠”看着她,拍了拍手,“不錯,還知道試探人是真是假。”
徐贈春走到她面前,帶着的手在自己臉上頸後摸索,“放心吧,是真的。摸摸看,師姐沒帶什麼人皮面膜。”又握着她的手自己臉上狠狠摩擦了幾下,面上都有些泛紅了才停手,“也沒用什麼脂粉掩蓋。”
徐贈春的這一番操作,倒叫薛予蓁有些手足無措,她慌慌張張地将手收了回去,神色懵然地看了看兩人。
“不信?”褚霁遠朝薛予蓁招招手,“那來試試師兄是真是假?”
薛予蓁連帶着脖子都紅了,她捂着臉擺擺手,“信了信了,師兄不要這樣戲弄我了。”
徐贈春調笑道:“戲弄誰?莫不是你在戲弄我們——”
“徐師姐!你身後有人!”薛予蓁本就和兩人面對着,放下手,笑意被驚慌失措半道截住,她指着徐贈春身後,大聲提醒道。
徐贈春立馬就防備地轉身看去,但就在她要擡頭時便察覺到了不對勁,視線從石壁緩緩挪到自己按劍的手上,她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身後已然響起薛予蓁拔劍出鞘的聲音。
下意識的動作是不會出錯的。面前這個“徐贈春”在聽見有敵襲第一反應是雙手探向身體兩側,而并非去取纏枝阙。
薛予蓁此刻眼中盡是敵意,她持劍指向兩人,“你們究竟是什麼人?”
看“徐贈春”的動作,是取雙手劍。薛予蓁思索道:“曲飛白?崔以雲?”
“徐贈春”還想裝一裝,“什麼?師妹你是不是看錯了,什麼曲飛白崔以雲,這裡除了我們三個也沒别人啊。”
回應她的是薛予蓁甩出的一道劍氣,“徐贈春”沒做防備,堪堪躲開,再看向薛予蓁時眼神已經變了,“嚯,可以嘛。小師妹還算敏銳。”她丢了個目光給“褚霁遠”,“被自己最親愛的妹妹用劍指着是什麼感受?”
“褚霁遠”神色不變,看向薛予蓁的眼神還是溫柔如初。看着他這副樣子,薛予蓁一時有些猶豫,心神一亂,劍尖便不穩了。
她看着褚霁遠,不同于徐贈春明明白白露出來的破綻,僅憑一件衣服,她不能确定面前的師兄到底是真是假。
“師兄……”薛予蓁喃喃喊道。
“褚霁遠”聽見她喚自己,微微偏了一下頭,“師兄啊……師兄在。”而後再次擡眼看向她,重複道:“師兄在。”
薛予蓁看着他的眼睛,突然感到自己眼前出現重影,頭腦變得昏沉起來,不系舟感受不到主人的靈力自發變成手镯回到腕上。薛予蓁甩甩腦袋,強撐着睜開眼睛,“你到底是誰……”
但眼皮越發沉重,她身體晃了晃,終于還是沒能抵抗住,腿一軟便要倒地。但在倒下的前一秒,那道月白的身影瞬間移到她身邊,她聞見了清棠峰上冷霜的味道,掙紮着擡手揪出他的衣衫,“師兄,為什麼……”
昏過去的最後一瞬,她感受到師兄輕輕摸了摸自己的臉頰,聽見他說:
“睡吧,這些事情,本不該由你來承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