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往上隻有一條路,薛予蓁不過是慢了一步,便沒有跟上那兩人。順着小道出去,入目的卻是一條山路。
看着階梯上零星滴落的血迹,薛予蓁心緊了緊,不論徐家做了什麼,徐贈春是她的師姐,四年中她也十分照顧自己,絕不能讓那個女人得手。
但等她到山頂時,還是慢了一步。
兩張一模一樣的面孔,一人拄着斷劍,單膝跪在懸崖前,身上數不清的傷口在流血,而另一人眼神冷漠,抱臂立在她面前。
女人聽見腳步聲,偏頭看了看,哼笑一笑:“還是追上了嗎?小風筝,你對她也算是情真意切嘛。”
不等薛予蓁說話,女人歎了一口氣,卻是對着徐贈春:“為什麼不還手呢?是覺得愧疚嗎?”
“阿姐。”
聞言,薛予蓁一愣,看向徐贈春,早在一開始她就覺得不對勁,雖說這個人的修為在徐師姐之上,但絕不是
無法反抗的程度。徐贈春現如今一身的傷隻能說明——在與女人打鬥時,多以抵擋為主,完全沒有回擊。
徐贈春嗆出一口血,擡頭看着女人,試圖辯解道:“我當初……我隻是……”
看着一身狼狽的徐贈春,女人心情愉悅地哼起一段曲調。而聽見這熟悉曲調的徐贈春臉上浮現出痛苦的神色,她無力再支撐,跌坐在地上。
女人道:“當初……當初按照你我的約定,你頂替我的身份在知源宗待一月,而我在家陪着母親。那天正是你回來的時候,我和娘在小院裡等你,我躲在卧房裡。”
“結果,爹意外去世的消息來的比你快。爹一死,娘便清楚你我雙生子的身份暴露了,她沒辦法,隻好先帶着我跑。可是她一個深閨婦人又能往哪裡跑呢?我們很快就被徐侪逼上了絕路。”
-
“阿娘,我們要去哪?爹爹為什麼,為什麼會……嗚哇……”六歲的小姑娘因為身份,已經懂得許多了。她聽明白侍女支吾着沒說出口話裡含着什麼意思,忍了一路的淚水終于決堤。
婦人緊緊牽着她的小手,一刻不敢停地往前跑着。前後都是追兵,她最後還是被逼到了這道山路上,她跑得臉色慘白,看着山路閉了閉眼。
沒那麼多的時間給她猶豫,她微微俯下身替女兒擦淨眼淚,道:“沒事的,阿娘會保護好贈春的。”
說完,她便決絕地踏上了台階。
可這山上,留給她的隻有一道無法生還的深溝。
-
女人腳尖輕點地面,道:“就是這裡。你還記得吧。”
看見徐贈春低着頭一言不發的逃避樣子,女人突然火氣湧上心頭,她一把抓過薛予蓁按到徐贈春面前,恨聲道:“忘記了?還是不敢說?”
她這一下來的突然,薛予蓁一時沒有防備,猛地跪倒在徐贈春面前,被掐着後脖子貼向徐贈春。
女人掐着徐贈春的下巴強迫她擡起頭看薛予蓁,“你看看,你這位小師妹多擔憂你呀。就像我以前一樣。”
徐贈春看着薛予蓁難受的神情,眼淚順着她的臉頰滾落到女人的手上,她嘴唇顫抖,“我……我……”
風中似乎又裹挾着煤油和火焰的味道。眼前是不住哭泣的妹妹和神情麻木的母親,她被人用刀抵着後背走到兩人面前,徐侪毒蛇一般的目光狠狠刺在她的後頸。
她當時做了什麼呢?
她在母親和妹妹殷切的目光中走到她們面前,擡手毫不猶豫地将将她們推進了深不見底的懸崖。
耳邊是徐家不知道哪些人刺耳的笑聲。徐侪粗砺的手掌搭在她的肩上,用聽不出喜怒的聲音說着很好,問她的名字。
她看着一桶又一桶的煤油被倒下懸崖,看着燃着火焰的箭矢一支一支射向崖底,瞬間眼前便燒起熊熊烈火。
在烈焰燃燒中,她哭不出來,也不敢哭,嘴唇嚅嗫了幾下,道:“贈春。”
徐贈春搖搖頭,已是淚流滿面,“我沒有辦法,那個時候我沒有辦法。你和阿娘都——啊!”
女人将薛予蓁放了,一腳上她的胸膛。徐贈春本就靈力耗盡,體力全無,被她一踢便身形不穩跌下懸崖,但好在反應及時,一手抓住了崖邊。
薛予蓁看着這一幕,想都不想得撲過去要将她拉上來,卻被女人死死拽住。她掙紮着想要擺脫女人的束縛,惱怒的瞪着她:“你做什麼?放開我!”
女人用看死人的眼神看了一眼徐贈春,不慌不忙地開口:“你想救她?”
“廢話!那是我的師姐!”
女人笑了一下,輕聲甩出一道消息,“即便她是害死施淼淼的兇手?”
薛予蓁頓時停下掙紮,耳邊有一瞬好似沒有聲音,半晌,她找回自己的聲音,緩緩看向懸崖邊上的徐贈春,“你說什麼?”
“别裝沒聽清,你知道我說了什麼。”女人放開薛予蓁,居高臨下地看着徐贈春,“都要死了,不妨做件好事,告訴小風筝,施淼淼身上的魔族是不是帶去的。”
薛予蓁全身的力氣仿佛突然被抽光了,她佝偻着肩背,低頭去看徐贈春,“她說的是真的嗎?徐師姐……”
徐贈春怔愣了一下,而後無力地低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