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的晚自習8點半結束,走讀生可以提前半小時回家。
沈星野靜悄悄的跟在林樹的後面,上了那輛綠色的2路車。
剛放學,車上的人很多,穿過走道上的人群,沈星野站在後門旁的扶手處,林樹則晃晃悠悠的站在他的前面,一手高高擡起扶着欄杆,一手揣在兜裡。
沈星野盯着他毛茸茸的腦袋上下打量,已知他1米8,林樹這個小矮子居然比他低半頭。
随着公交車的走走停停,沈星野一邊随着搖晃,一邊觀察着林樹的發旋。
他的頭發很黑,發質有些粗,不僅頭頂圓圓的,後腦勺也圓圓的。自然碎蓋的發尾下是冷白色的脖頸,即使在昏暗的公交車内,也是白的驚人。
怪不得,一白遮百醜,除去他看他時的那張笑臉,林樹安靜下來的時候分外清秀,大概也是沾他皮膚白皙的光。
他的耳朵裡依舊塞着一對耳機,沈星野不知道他在聽什麼?
公交車停在熟悉的胡同口,林樹沉默着走下車,直到家門口拐角處路燈的光亮,剛剛掃過他的黑發時,沈星野明亮的聲音驟然響起。
“喂,我們做朋友吧,反正我在這誰也不認識,無聊的很。”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先開這個口,也許是從早上開始,林樹分外小心不快不慢的步伐;也許是林樹彎下腰幫忙撿書本時,無措的肩膀;也許隻是他自己心血來潮,無聊時的一絲突發奇想。
總之他開了口,望着昏黃燈光下的小小身影說,“以後你不要一個人了,我陪你。”
林樹一直站在原地,連眼睛都沒敢眨一下,直到少年的最後一句話,像是一捧清泉,灑在他幹涸的滿是裂縫的心底,雖然他已經渴的命懸一線,但他仍然選擇細細的,一滴一滴品嘗這泉水的甘甜。
朦胧的月光夾雜着昏黃的燈光,在他的眼底交錯又融合,他沒有思索很久,隻是恍惚之間不小心松開的左手,将那刻的寂靜打破。
啪嗒,白色的牛軋糖在地上打了個滾,安靜的躺在地面上。林樹空了的手心又熱又濕,被初秋的冷風貼上,微微抖了一下。他連忙彎腰将東西撿起,空心握拳,攥在手裡。
沈星野被這一幕驚的眸光一顫,這人居然握着那顆糖握了一路。
“你會一直陪我嗎?沈星野。”
林樹的聲音很小,語氣很平靜,但還是清清楚楚的鑽進沈星野的耳朵裡。
沈星野有些混亂,他不太理解那顆糖被如此珍視的原因,那隻是一顆周文傑随手從某個餐廳拿的免費贈品,用來清口而已。又随手被他塞進林樹的書包。它有那麼珍貴嗎?沈星野理解不了。
但是不知為何,沈星野還是鬼使神差的給了對方回答,“可以啊,反正我在這裡也沒事做。”
“好。”
對面的路口一輛汽車駛過,白的晃眼的遠光燈,穿過沈星野直挺挺的背,灑在林樹的身上。
在光線交錯的明暗之間,林樹彎起他的雙眸,眼神明亮而真摯,薄薄的嘴唇輕啟,露出他的一對漂亮虎牙。
潔白又帶些尖銳的牙齒半貼着粉嫩的唇瓣,落在沈星野的眼裡,他莫名其妙的覺得,那人的尖牙在他皮膚上咬了一口,輕輕的,若有似無的。
他心尖一顫,暗自感歎,原來這人笑起來這麼純潔又可愛。
沈星野見過很多張笑臉,溫柔的、燦爛的、恭維的、苦澀的、陰森的、詭異的,但是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笑臉。
仿佛六月穿過浩瀚汪洋的海風,輕輕柔柔的吹過海岸線,将站在沙灘上的人親密包裹,甯靜、平和,舒适。又随着悄然湧起的浪花,卷着所有的煩惱和躁動,溜進蔚藍的海底,消失不見。
直到林樹和他告别、轉身,藍白色的校服不見蹤影,沈星野依舊沒有從林樹剛才的笑容中抽離。他想,這就是隐藏在面具下的林樹嗎?
周二早上6點35分,準時出門的沈星野剛跨出第一腳,就看到站在街口的林樹。
林樹聽到他的腳步聲,微笑着擡頭。
“早上好。”
“早上好。”
沒有多說什麼,兩人一前一後走上公交車。
回到學校,沈星野等了一天也沒等到錢勇的任何動作,就當他以為今天會平靜的度過時,錢勇在他放學回家的站牌口攔住了他。
“走吧,聊聊。”
沈星野沒有拒絕,隻歪頭看了眼林樹,告訴他先回,便跟着錢勇進了學校對面的胡同。
胡同很窄,大概能容的下兩個人并肩而行,再多一個就會很擠。
8點多的夜空很暗,胡同口亮着一盞路燈,微弱的白光照亮了縱橫交織的各種電線,像是蜘蛛布下的巨網,正在安靜的等待着獵物的進入。
錢勇站在胡同中央,冷冽的目光直視在沈星野的身上。
“你不是很拽嗎,富二代?聽說你是因為打架才轉學的。來,讓哥幾個看看你有什麼本事。”
他一邊說,一邊遞給後面的兩人一個眼神,瞬間沈星野就被圍在紅色的磚牆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