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朦胧下,分不清是人是鬼,待‘咚咚’的聲音靠近,才看清那是拄着拐杖頭發花白的老婦人。
老婦人左手緊抱着蓑衣,步履蹒跚,大概是因為焦急,速度并不慢,很快便融入夜色之中。
兩人小心跟上去,路過亂葬崗時,徐潮生眼神驟然淩厲。
“法陣沒了。”
設在青龍位的陣石,腐敗成焦黑的顔色,湊近聞那股腐爛的味道叫人作嘔。
法陣是從外面被破壞的,看不出是誰的手筆。而幾個時辰前,此處陣法還依舊完好。
“天地萬物,運轉不息,即使是十惡不赦的罪人,死後依舊能不入輪回,這裡的陣法目的是散魂碎魄,是不是過于殘忍了些。況且裡面的鬼不是每個都十惡不赦。”
“咱們宗主當真恨透了宋無命,還要設陣滅魂?”
也不知是哪句刺到了徐潮生,他毫不猶豫反駁,“不是師父做的,師父不會這麼做......”
聲音戛然而止,後面有幾句呢喃她沒有聽清。
“如今天地靈氣愈減,怨氣橫生,滋養了許多邪祟,禍害百姓,更有甚者奪舍重生,繼續興風作亂。”
宋無命撞進他凝重的目光中,“仙門中總有想要自保的,即使是犧牲他人為代價,而這于生者百利而無一害自然無人反對。”
“原來如此,是我愚鈍了。”
宋無命原以為他會将法陣修好,卻不料徐潮生隻是過來看一眼後,就轉身離開。
落在後面的宋無命,聽見她的催促,“快點跟上,人快跟丢了。”
兩人的步伐都很輕,始終和老婦人保持不被發現的距離。
“你夜裡是何時出來的?”徐潮生問。
“...應該子時吧,我沒看時辰。”
“可有發現異常?”
宋無命揣摩着他的意思,“你懷疑是我做的?”
他的聲音有片刻停頓,“隻是想看看能不能發現線索,你不用過于敏感,況且,你的靈力能破陣?”
她幹笑一聲,“那我謝謝你啊,幫我洗清嫌疑。”
笑聲未止,手腕命脈就被捏住,一個冰冷的物體就扣在了手上,邊緣扁平,面上刻滿咒文,看着像镯子。
入手冰涼,片刻就變得滾燙,适應了亂葬崗的腥風血雨,她并沒有因為這一下應激。
隻擡手詢問何意。
“這是個護身的法器,可以避免邪祟侵身,等下還不知會遇上什麼,你靈力低微,遇上危險可以擋上一擋。”
“初次戴上,有什麼不适及時和我說。”
這份貼心來的不是時候,宋無命嘴角扯出僵硬的弧度,“......謝謝,除了有點冰之外,倒沒有不舒服的地方。”
徐潮生的眼神說不清詫異還是遺憾,總之帶有揣測。
“那就好,若是奪舍邪祟戴上必會感覺如開水般滾燙難忍。”
“.......”
原來這小子是詐她,虧得她以為他貼心善良。
“聽起來就不是凡品,此等法寶我不敢收,還是還給你吧。”宋無命使勁褪下,手镯卻像焊在手上,怎麼也拽不下,那處接口也完全緊密合起。
徐潮生并不感到意外,“除了防身,還能禁魂,以免邪祟奪舍,你要是不想收,待回了宗門我給你取下。”
防身?
這東西的作用恐怕就是禁魂,以防奪舍的邪祟逃脫,看來她已經被懷疑了,徐潮生名為保她,實際已經給她戴上了枷鎖,隻等回程問罪。
宋無命不了解宋芷性格有出入的地方在所難免,但人的性格多變,總不是時刻表裡如一,徐潮生沒有确切證據想必也隻是懷疑,要不然此刻她就已經被抓了。
非要拖着回宗,就有可能宗門有辨别的方法或者人。
老婦人停在了江邊,遙遙望着泛着天光的遠方,水天一線間,紅日冉冉升起,一葉扁舟破光而來,撐着竹竿的漁人停在江邊。
老婦人泣聲難掩激動,将懷中小心護好的蓑衣蓋在他身上,而漁人隻是将船艙中一條用草繩系口的大魚放在老婦人手裡,便要匆匆離開。
絲毫沒有顧及,苦苦哀求的老婦人。
蓑帽之下的面容晦暗不清,隻有背影毫不留情,仿佛那葉扁舟才是容身之地。
發黃的竹竿又被撐起,蓑帽微微擡起,宋無命聽到了一聲輕笑,“兩位需要過江嗎?我知一處仙境兩位可要去看看?”
老婦人渾濁的眼珠子驟然澄清,似有話說,但被漁人率先打斷,“娘,你先回去吧,我會将客人帶回來的。”
“什麼仙境?”
宋無命有些興趣。
漁人笑道:“桃花源。”
桃花源聽着倒像是一處仙境,宋無命不知徐潮生為何忽然臉色煞白,半天也沒有回神的樣子。
“好啊,不知道可不可以捎我們一程?”
身後突兀的聲音插進談話,在客棧中發現徐潮生不見蹤迹的穆雪帶衆人尋來。
一下多了幾人,漁人也不生氣,笑意和藹,“這恐怕要多加一隻船咯。”
“天馬上要亮,客人出發嘞。”
穆雪帶上弟弟和徐潮生宋無命坐上漁人的船,其餘弟子劃船跟在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