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你的身份用用……不是……我在你身上……我看看他……”
窸窸窣窣的對話聲将他從黑暗中拉出來,花載酒在自己的床上睜開了眼。
空氣中彌漫着若有若無的熏香,他習慣性的朝一旁摸過去,平坦冰涼。心下猛地一空,好像那塊缺了一個人,可是他不一直都是一個人嗎?
他在床上胡思亂想着,手下意識的擡起來,探向天花闆上,從窗戶裡射進來的光斑。零碎的記憶,像翩飛的蝴蝶,抓不住,留不下,又邏輯自洽,相互彌合,達到了一種圓滿。
失去意識之前的最後一個記憶,是他應該暈倒在了門外……
門口這時候傳來腳步聲,花載酒下意識的撐起身下床,擡頭一看,是端着藥過來的禇浩然。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花載酒看着他,心裡微微有些疑問,今日的對方分外安靜。暈倒前超負荷的腦袋到現在還沒有清醒,他接過好友手裡的藥,又迷迷糊糊躺回去睡下。恍惚着也沒有注意到對方眼裡一閃而過鏡子的閃光。
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一天多沒有吃飯,胃裡擰的生疼。
但是好在整體起來清醒多了,這才有力氣下床,趿拉着拖鞋走出卧室。“禇浩然”從書房走出來,靠近擡手碰了碰他的額頭。“還好,沒燒了。”花載酒拍下他的手,他也沒說什麼,隻是無奈的聳聳肩,轉身走向廚房。
“行了,知道你胃疼,洗洗漱去客廳。”
花載酒看着對方無所覺走進黑暗裡,愣了一下,又快步上前,把屋裡所有的燈都打開。昏暗的屋子猛地被強光照亮,他的眼睛猛地被刺激到。低頭擦眼淚,再擡頭,禇浩然走到他面前,手上端着碗陽春面,一臉無奈的看着他。
兩個人一起坐在桌前,花載酒接過面,剛吃了一口停了下來。“你以前做的面好像不是這個味道……”
他擡頭看向好友,卻發現對方一臉疑惑的表情。“什麼面條?我這不是第一次給你做嗎?”
第一次……嗎?花載酒垂着眼,低頭吃面沒有回答,記憶裡應該是有一個人,在他忙的太晚的時候,總會給他做一碗陽春面,但是好像記不起來是誰了……
兩個人之間的氣氛又靜了一會,好友又開始在那裡絮叨上,先是吐槽他暈倒在樓梯間,把來找他的自己吓了一跳。又說他屋裡空調開的太低,當天晚上,人就發起了燒。最後才吞吞吐吐的對他說,對不起,沒找到南重樓。
“南重樓是誰?”
禇浩然的聲音猛地停住了,他看着花載酒的臉愣了好一會,看着對方的确不像作假,臉上起肌肉抽動了好一會,才扯出笑臉。“這可不好笑啊喂……”
花載酒吃面的動作也停住了,擡頭看着好友,重新複述了一下剛才的問話。隻是此時,好友打着哈哈,眼神閃躲着,繞過這個話題,留了句吃完了再去休息休息,腳底抹油又溜回書房。
花載酒剛想開口,卻沒能攔住對方,隻能低頭繼續吃面,把疑問又壓回了心底。
胃疼還是很厲害,好在溫熱的面湯讓他有了一定程度的緩解。吃完揉了揉肚子,他這才起身,把碗拿到廚房收拾幹淨。
再回到卧室,又是那麼一股熟悉的熏香味道,帶着些許血液的腥味。他盤着腿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發呆。
屋外像是罩着一片黑布,露不出一點光亮。隔壁書房裡的好友此時分裂成了兩個,一個好整以暇坐在原地,另一個此時卧趴在地上又扭曲的蜷成一團,不住的發出痛苦的哀嚎。明明沒有開空調,屋裡溫度卻低到像是進了冷凍室。
坐着那個起身,斜眼看了眼地上那個,轉身拉開門離開。
“沒想到你還真沒騙我,行了,我幫你到這,剩下的你好自為之。”
暖色的頂燈照下來,地上那人擡眼,已然不是好友的模樣,深陷的眼窩處,那雙眼睛不知所蹤,正往外溢出,絲絲縷縷的黑霧,他的皮膚泛着瑩潤釉面的光澤,伴随着白瓷開片的聲響,屋裡回蕩起若有若無的呢喃。“阿……酒……”
次日早上,當陽光再一次穿過屋子,一切又恢複了正常的樣子。那生物又變回了禇浩然的模樣,若無其事從地上爬起,站到書房的鏡前,整理好衣服,盡力撫平因為扭動形成的褶皺。
他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幹,隻是依稀記得,自己不應該出現在對方面前。
不能吓到他。
“禇浩然”對着鏡子,僵的抽動面部肌肉,扯出一抹笑,一卡一卡的擰動脖子,祂機械般地擡起右臂,試探性的歪頭,卻用力過猛,脖子皮肉斷裂。裂處泛起絲絲黑霧,新生的肉芽相互扭動着糾纏在一起,祂扶正脖子,又一次嘗試。
“早,上,好。”
祂自認為一切準備就緒,推開卧房的門,屋内拉緊窗簾,床上正鼓起小小的一團包,花載酒蜷在一起睡得正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