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半的異度空間裡,女人扶着男人,或者說應該是現在勉勉強強還沒有變成屍塊的男人。
男人身上的粘合物被剝離了個七八,堪堪維持自己不變成一癱散落在地上的屍塊,鋪天蓋地的瓷白色彩裡,不時冒出幾條帶着玩弄意味的菌絲。
他眼中的火光越來越弱了,卻依然勉強站直了身子,擋在女人面前。
四周的菌絲虎視眈眈,南重樓從池子裡面爬起來,坐在池沿上,隻是不知為何,并沒有向前。
真有意思,父親。真以為我走了?
他歪着頭,笑得很諷刺。看着面前即将崩解的屍塊,眼神中帶着憐憫和玩味,就像是酒足飯飽的貓,看着蹿到眼前的老鼠。
“母親死的時候,怎麼沒見你這麼護着她呢?”他把玩着從掌心裡延伸出來的菌絲,成功的拟态,讓他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那雙肖母的眼睛滿是殺氣,看着相互依偎的兩人。
還沒等男人說些什麼,女人倒是先伸頭,尖聲喊了句“不是他的錯!”南重樓将視線轉移,和女人對視,平平淡淡,就像看着一個鍵再普通不過的死物。
“聒噪。”
淡淡的開口,女人的嘴此時像是被無形的線縫上,發不出痛苦的尖叫,隻能無助的呻吟。男人擡手要幫女人解開,去在下一刻僵住了動作。
“收拾你的妹妹,還沒收拾你是吧?父親。”菌絲在這一刻進一步的上前,将兩人所謂的生存空間,擠壓的更加窄小。女人的眼睛裡還有未消散下去的恐懼和沒有忍住的淚光。兩人的眼睛一從頭向了那池邊斜坐的南重樓。“你敢拆,下一步,你的親妹妹就可以當商鞅了。”
南重樓感受着兩人緊張的心态,無趣的看着這一幕鬧劇,那兩人所謂的對峙,反倒不過是以卵擊石的笑話。
他随意的從手心中抽了一根順眼的菌絲,低下頭,在手上翻起了花繩,看似毫不在意那兩個人的去留。
可兩人身邊虎視眈眈的菌絲和肉芽,卻彰顯了南重樓并不高漲的情緒,“打着聯姻的幌子,幹着謀财害命的勾當,我還以為像你這樣的僞君子,沒有真情呢。”
聽了這些話,兩人靠的更緊了。女人抱着男屍,此時已然顧不得對方屍骸,會将自己一起弄髒。男人早就做不出什麼表情,那雙鬼火在眼眶裡面不斷跳躍,他張口,用鬼的語言向着南重樓忏悔。
你在怨我。我不是……你母親……對不起……
南重樓這時候才停下翻花繩的動作,懶懶的擡眼。“父親,你知道嗎?看在你将我喚醒有功,本來,我已經打算一筆勾銷的。”
他的尾音向上昂揚,帶着一種少年特有的單純和稚嫩。“可是為什麼,你們要去找阿酒啊?”溫溫柔柔的語調,像是真的不知道這件事情的原因。
男人此時明顯更加緊繃,本就不牢固的肉身此時崩裂的更快了,女人白着臉抱着對方。兩個人緊緊的靠在一起,像兩隻短命的鴛鴦。
果不其然,南重樓剛剛放松的語氣急轉直下。一輪紅月無端的在半空中亮起,他在紅月的映照下,那雙拟态的黑瞳此時變得猩紅,他的聲音裡面帶上了厲鬼的尖嘯,黑霧翻騰間,險些維持不住拟态的表象“我的阿酒受了那麼多苦,我都不敢讓他想起來我,你們怎麼敢的?!”
他嬉笑着,那些浮于表面的拟态,在此刻徹底崩潰。
哎呀,還得養一養,才能去見他,要不然會把他吓到的。
那雙猩紅的眼瞳,此時蛻變成了漆黑的眼眶。尚存那半邊臉的笑容,直接咧到了耳邊。隻留着半邊皮肉的頭骨,折斷般的歪垂在肩上。他依舊坐在那邊上,輕輕的晃着腿,隻是此時露出森森白骨的雙腿,沒有像上次一樣崩裂灑了一地。
不過,這不是還有别的辦法嗎?
微微的動了動手指,黑霧蒸騰,看似好心的給男屍重新穩定了那岌岌可危,四散崩解的屍骸。
菌絲在這時邊緣,染上了點點的淺紅,殺氣驟現的同時,隻給兩個人留下了通向花載酒所在地方的一條小路。
“所以父親逃吧,帶着你的情,妹,妹。趁着阿酒還沒把我放出來,讓我看看你們能逃到哪去?”他頓了頓,像是想到了什麼好玩的遊戲一樣,揚起了聲調“如果你們能把他帶出來,我也可以考慮放你們一馬,不過不要出現在他的面前呀。”
話是那麼說着,他卻是一副不像是會遵守的樣子,裝模作樣的,動作誇張的立起一隻手指,做出噤聲的動作。
“這可是我們的秘密,不要吓到他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