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沾了缸裡的水,在台子上寫寫畫畫,聽着那邊長籲短歎,也不理。
隻是等到對方悻悻然的做出一副要離開的樣子,這才開口把人叫住,語氣卻一反常态的溫柔。
“你沒有名字?”
鏡中人沒有争辯,反倒是以一種理所應當的語氣開口。聲音堅定,像是在說什麼,所有人都知道的常識。
可同時,它也沒停下手底下的動作,繼續翻着那個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掏出來的書。
“你的名字就是我的名字,我就是你。”
“可你不是我。”
禇浩然卻拒絕了對方的敷衍,心中下意識防備着對方的同時,又一次重申了自己的想法。
那隻不過是一個新的惡魔,鏡中的厲鬼,怎麼可能是我自己。但是接下來的,就是對方又一次溫柔的回話。
“你要是想給我起一個名字,我也不介意。”
鏡中人放下書,懶懶擡頭,聳了聳肩看他,帶着幾分無奈意味的往後半靠着。
什麼啊,怎麼還要起名?
可是這種感覺,好像也不錯。
禇浩然看着那道空白的臉,胡思亂想着,不斷的想起了西北傳說裡面的黃鼠狼讨封,下意識搖了搖頭。
本來都已經故意不再看鏡子,他卻在最後也沒有控制住,隻得絞盡腦汁的起了一個,卻還撐着面子,裝成敷衍的狀态。
“禇浩遊,好不好?”青冥浩蕩,永遠自由。
本以為對方會有什麼意見,卻沒想到答應了異常爽快。還沒等到再說些什麼補救,他又一次聽到了對方的聲音。
“你要是開心,有一個隻屬于你,我的名字也沒什麼不好。”
禇浩然怔住了,卻沒想到對方會是這麼一個安靜的反應。
“怎麼,不高興?”
祂,那應該叫禇浩遊笑了,那張原本空白的臉上,原本極淡的輪廓,進一步的加深,像是有人用最細的勾線筆,一點點照着他的模樣,淺淺勾勒,卻又微妙地不同。
朦朦胧胧,像隔了一層紗。禇浩然看着這正在進行時的畫面,驚豔的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對上禇浩遊面上,那雙淺淺勾勒出輪廓的眼睛,呆呆的張嘴。
“……你真的是我嗎?”
一邊問着,他的手指還不自覺地擡起,想要觸碰鏡面,卻在即将碰到的瞬間停住了。 他實在有點摸不準對方的态度,畢竟,鏡中的那個存在向來惡劣,社會化程度更是低的令人發指,卻不知道為什麼這次諸事皆應,甚至帶着一絲……縱容?
“我是不是你?你不已經做出了選擇了嗎?”
祂看着他,微微向前傾,又趴向了鏡子。那張臉就對着禇浩然,帶着明顯的笑意。“所以……要不要試試那個遊戲?我帶你看看不一樣的光景?”
“我答應你。”
禇浩然臉上的笑更大了,他推開鏡子裡面的阻礙,向着鏡面再一次伸手。隻是這一次,沒有了之前的屏障,祂的手像是穿過水簾,第一次真實的來到了現世,一把扣住褚浩遊的手腕。
之後就是整體,他看着祂從鏡子裡面走出來,而剩下的鏡面恢複正常,隻剩下他自己的照影,卻照不出身旁的“怪物”。
他親手放出來的“怪物”。
“原來……”褚浩然低聲喃喃,“你真的可以出來。”
禇浩遊歪了歪頭,那張沒有五官的臉微微湊近,像是在觀察他的反應。
“你希望我出來,不是嗎?”祂的聲音不再是從鏡子裡傳來,而是真實地在耳邊響起,隻是少了人說話是正常的呼吸。
褚浩然沒有回答,但他的手指卻收緊了。
禇浩遊輕笑了一聲,另一隻手擡起,指尖輕輕劃過褚浩然的臉頰。
“你在發抖。”
“我沒有。”褚浩然立刻反駁,可他的聲音卻微微發顫。
禇浩遊沒有揭穿他,隻是伸手将對方拉進懷裡。“放輕松。”祂的身體又一次變得虛幻,帶着鏡面的反光,一點一點融合進了禇浩然的身體。
“自己一個人撐了這麼多年,辛苦了。”
禇浩然聽着,沒有回應,也沒有反抗,隻是逃避的閉上眼,意識回歸虛空的前一刻,禇浩遊的聲音又一次在他耳邊響起,帶着些許調情的暧昧。
“偶爾放縱一下,做回海德先生不好嗎,我的,傑基爾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