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秒後，槍聲暫時停歇。

柯尼格的呼吸聲稍稍急促了一點，不過很輕微，甚至比不上他做熱身運動之後的喘氣頻率：“尋仇的，下午跑掉的那個家夥搬來了幾個救兵，我處理一下，你别挂電話。”

他大概把通話換到耳機上了，此時正遊刃有餘給手槍補充子彈。

你本能有點擔心，第一時間想找人幫他，但想起肥皂對你的指控——你不應該不相信柯尼格。

的确，你應該相信他。

你不再出聲幹涉，拉過來一張椅子，趴在窗邊，淋着雨，聽着柯尼格在那邊殺人。

“柯尼格，你之前為什麼挂斷我的電話，連我的道歉都不想聽嗎？”

砰——

将人一槍爆頭，柯尼格回答道：“我不知道怎麼面對債主。”

三

債主？

你一愣，随即立刻理解了他的意思。

以愛為名，以犧牲做旗幟，隻能對愛人打出的專屬攻擊。

你失笑，柯尼格隻用一個詞就揭穿了你所有行為背後的基礎邏輯。

什麼時候，你也變成像父母那樣沒用的廢物了。

“抱歉。”

“我很生氣，但也覺得新奇。”

“新奇？”

“除了你，沒有人能當我的債主。”

你忍不住笑出聲，好奇問道：“那麼......欠債的感覺，如何？”

好半天，柯尼格都沒說話。你以為他忙着手頭的工作，暫時沒空理你。但......十秒後，你聽到了一些吸鼻子的聲音。

他哭了。

“诶？柯尼格，你在哭嗎？”

“嗯。”

“啊，你别、别哭啊！”

現在的你，明白了當初子墨的心情了，一個自己有些在意的人，在面前哭泣，實在無法做到視而不見，可又不知道如何安慰。

“對不起，柯尼格，我、我不會再這樣了，你、你别哭了......我保證，我給你寫保證書！”

槍聲仍在持續，哭聲也在持續。

太抽象了，你不受控制地想，對面來尋仇的人一定很懵逼。眼前這個殺神，下手狠辣不留情，他們沒哭，殺神倒先哭上了......

“但是，”柯尼格的聲音有些沙啞，“但是我不讨厭這種感覺。”

啊？

“唯一的問題，隻有......我沒想好怎麼償還債主。”

所以是，你們兩邊都在思考，如何償還對方？

“所以，YN，”柯尼格又吸了吸鼻子，“你想要什麼？我都會給你。”

你看着一顆雨滴，滾落你的手心，晶瑩剔透的，像柯尼格舌嘦面上那顆鑽石。

于是你微笑着說：“那就......等我傷好了，你幫我穿一顆舌釘吧。”

柯尼格将槍口戳進最後一個敵人嘴裡，扣動扳機的同時，他向你承諾：“好。”

四

兩周後，正式進入十二月，聖誕拍賣會越來越近了，你也出院回到基地。

你能感覺到大家都開始忙碌起來，其中有兩件大事是和你息息相關的。

第一件大事，有關于“地獄豬”的徹底覆滅。

141一直都是比較體面，甚至相對來說比較溫和的勢力。實力在卡厄斯是斷層級别的強大，在世界傭兵組織排行中也穩居第一。除了卡厄斯的總部基地，在南美地區、亞洲中部地區都有分部。且，擁有一些顯而易見的背後勢力。

但，141一向是比較講道理的。能用錢解決的事兒，就沒必要動刀動槍的。這次也是因為被“地獄豬”三番五次騎到頭上，這才給了他們一點教訓。但也就是綁了頭嘦目回去喝喝茶，再殺了相關的行動組就完事了。

但......針對你這個受害者，有些家屬顯然不打算這麼算了。也許是馬先生的默許，耀祖帶着一隊人，在141收工之後，又襲擊了“地獄豬”基地，将他們全滅。手段之殘忍，連有些秧歌團人士都不忍詳細描述。

更離譜的是，耀祖居然在事後接受了一家小報刊雜志社的采訪。他在采訪中這麼說——

“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隻是傷害我姐姐的人，無論是他的父母、兄弟、姐妹還是兒女，甚至養的貓狗，都要死。”

說完，他還撓了撓後腦勺，笑得很羞澀。

旁邊，他的助手立刻将他推出鏡頭，滿頭大汗對記者說：“他開玩笑的，其實我們伏虎會的考慮很簡單，我們是為了維護卡厄斯的和平才存在的......啊哈哈，接收地獄豬的勢力并不在我們的預想中，但事已至此，我們也沒有辦法，隻能勉強擔起這個責任......”

第二件大事，你的父母到達了卡厄斯。

之前還在病床上的時候，你拜托肥皂幫你給父母又打了個電話。随便編了個理由，糊弄過去兩百萬的事，并直接把耀祖現在的電話号碼和住址給了他們。

聽肥皂說，耀祖見到父母的瞬間就大鬧一場。馬先生倒是很會做人，專門給你父母安排了豪華别墅作為臨時居所。沒有人透露你還活着的消息，這也是你的期望。

然後，還有兩件小事和你息息相關。

第一件小事——

“我說這裡怎麼彌漫着一股高貴又虛僞的氣息，原來是南烏列島及蘇魯聯合王國準王妃冕下莅臨了。”

你正跟着幽靈（假）、肥皂他們走進蟻巢，金蘋果護衛小隊打算在這裡舉辦一個小小的私人慶祝會，慶祝你大難不死，又一次成功出院。

然後遇到了格瑞夫斯和幾名影子們。

141和暗影公司都是隻有高層才知道這個邀請函的事兒，在座都是知情人，确實沒必要遮遮掩掩。

但格瑞夫斯這個行為也真的很讨打！

他最近不管是短信，還是電話，都喜歡這麼繁瑣地稱呼你。折中心态又來了，你開始懷念他叫你“小騙子”的時刻。

起因是那天，他抽完煙回來，護士小姐正在給你換藥，然後又重新把你包成了粽子。

送走護士，格瑞夫斯幸災樂禍道：“小騙子，你現在真像個可笑的木乃伊。”

你看着他那個不陰不陽的樣子就來氣，于是裝模做樣道：

“放肆！叫我南烏列島及蘇魯聯合王國準王妃冕下！”

格瑞夫斯挑起眉毛，用朗誦一般的腔調說：“哦，尊敬的埃及國家博物館特邀嘉賓、泰倫斯王子唯一的玫瑰、南烏列島及蘇魯聯合王國準王妃冕下，向您獻上我的敬意。”

想起來就令人火大！

當時的你隻能躺在病床上無能狂怒，現在可不一樣了，你要報仇。

你拿過桌子上為調酒用的辣椒粉，灑在手背上。然後你推開正和他吵架的肥皂，走到格瑞夫斯面前，伸出你的右手，高傲揚起下巴，開玩笑道：“現在，你可以低下你那顆愚蠢的頭顱，親吻我的手背了。”

141其他人哄笑着坐到旁邊的卡座，準備看格瑞夫斯的笑話。

也包括幽靈（假）。

是的，這就是有關你的第二件小事。

你有很大把握，那天救你的鬼臉先生，就是真正的幽靈——西蒙·萊利。

這和假幽靈告訴你的不一樣，他說他把西蒙關起來了。

但是，如果西蒙沒有死，也沒有被關起來，那麼他為什麼不直接來揭穿這個冒牌貨呢？

其他人為什麼沒有察覺呢？

你不認為141其他人都是蠢貨，他們比起你，隻會更敏銳。

這是一個小小的、又很大膽的決定：你要盡可能靠近假幽靈，靠自己查出真相。

就在這時，似乎是察覺到你的視線，假幽靈轉過頭同你對視。

極具侵略性的眼神，好像一把來自地獄的烈火，要将你徹底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