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他真的……太性感了!”
“噓!小聲點,等下他聽到了!”
“不會吧?隔這麼遠怎麼會聽到?”
“謹慎一點好……”
“但我第一次看到那麼辣的神父……”
安德魯王子正老老實實坐在他新認的教父旁邊,有一搭沒一搭玩衣服上的紐扣。老實說,他并不喜歡這個年輕的阿梅利卡佬,但沒辦法,誰讓他新年之夜以為穩操勝券,派人追殺你,想在外公——迪亞哥大軍閥面前邀功呢?
結果……大家都知道了,他□□失敗,兩頭不是人了屬于是。
現在,就連王宮裡掃地的阿姨都知道:安德魯王子背叛了他的父親,當了王室的二五仔。
隻是,他也沒想到,外公竟然完全沒有要保護他的意思。哪怕他已經變成下雨之後泥地裡的小狗,可憐兮兮跪在迪亞哥面前……結果還是被趕了回來。
他既不想入獄或者被軟禁,也不想死于不明不白的暗殺。現如今,也隻有愛梅利卡的人可以護住他了。
偏過臉,安德魯發現基根正輕微歪着頭,藍色的眼睛裡流淌着志得意滿的淺淡笑意,好像聽到了什麼令他滿意的事情。
……真特麼令人不爽。
安德魯想起一周以前,他身邊隻剩下為數不多的護衛,卻接連遭遇暗殺。直到那個晚上,他的護衛數量終于減少到“0”,他隻能狼狽沖到教堂,祈求這無良神父收留自己。安德魯記得很清楚,那個時候,神父也是這個表情。
“神父……神父大人,求您……庇護我!”
當時的基根剛如願以償,被調到蘇魯王城唯一的大教堂,正低頭确認籌款名單。他做得很認真,至少看上去是這樣。直到安德魯連滾帶爬、一頭汗地撲到祭台下,基根才颔首,笑眯眯道:“哎呀,這不是安德魯殿下嗎?晚上好!”
銀色面具在暖光燈照耀下,映射出晦暗的光。
現在是說“晚上好”的時候嗎?能不能看看氣氛?安德魯突然理解了父王曾經批評他沒有眼力見,經常說話做事不看場合。
絕對的……裝模作樣!
想起基根那個姿态,安德魯就來氣。包括現在,在這個半私密的休息室,基根坐在主位上,他一個王子隻能坐在側位。但他又不敢發作,甚至還要配合基根的宣傳工作。在一國王子的加持下,身為王子新任教父的基根,當然是風風光光升職,坐上了主教的位置。
今天的基根穿着一件白色高領毛衣,外搭黑色中長外套,毛衣外垂墜一條銀色十字架挂墜。許久沒有軍事行動,他黑色的頭發也變長了一些。
他的坐姿很優雅,兩條大長腿交疊,褲腿處露出一截昂貴的格紋羊毛襪。手指在膝蓋輕輕敲打,一如那個晚上,他的食指和中指停在某幾個名字旁邊,就是這些人,沒有報稅,也沒有上交給教堂的善款。
“你是說,有人在追殺你?”
聽完安德魯王子的講述,基根有些驚訝,終于停止對賬,忍不住往門口瞟,同時非常沒有同情心地說,“有人追殺你,你還往我這裡跑?打壞了我的教堂可是要賠錢的。”
安德魯一臉便秘,大概非常想吐槽基根,但思及自己的處境,他放低身段懇求道:“神父大人,隻有您這裡是安全的,看在上帝的份上,您不能見死不救。”
基根輕笑一聲,故意問道:“哦?是這樣嗎?那我可以送你一根十字架挂墜,你拿着回去,絕對能辟邪,效果是一樣的。”
好,好得很!
安德魯咬咬牙,捏緊拳頭,艱難道:“不,我不相信上帝,我隻相信您。”
基根歪歪頭,看上去好像在思考:“你的護衛隊呢?”
“因為擅自對……那個人不利,已經被父王處決了。”
一時之間,整個教堂落針可聞,隻剩下熏香燃燒的聲音。
不,也許還有别的聲音……好像是老鼠?還是野狗?或者是——
砰!
一聲槍響劃破寂靜。
安德魯根本來不及看清楚基根是如何拔槍的,他左前小腿被無良神父踢了一腳,迅速哀嚎着倒地,失去戰鬥力。
教堂的祭台和講台看樣子是特制的,子彈打在上面,隻能擦出一些金屬火花,帶走一點塗層。基根半蹲下,揪住安德魯的後衣領,将他硬生生拖到主講台後面,防止他被流彈擊中。
盡管是一種很屈辱的姿勢——在地上雙手抱頭,一動不敢動,像個破麻袋,但至少比丢掉小命兒強太多。安德魯也隻能這麼安慰自己了。
基根從主講台後拖出武器包,拿出一杆FN FNC自動步槍——
所以這裡真的是正經的教堂嗎?!
頭上又炸開幾聲槍響,安德魯艱難挪動着身體,聽到教堂門口方向間或傳來幾聲中彈的悶哼。與此同時,斜側方向的員工宿舍樓也傳來一陣密集槍聲。
“我全副武裝就像自己的國王。”
伴随着基根輕聲細語的祈禱,一枚子彈呼嘯着沖出槍管。
“天父讓我屹立不倒,讓我稱王。”
铿!滾燙的彈殼斜飛出來,砸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雖然他們可能會制造武器,但我不會迷惘。”
掉轉槍頭,瞄準左側上方的彩色玻璃。
“我已經宣布勝利,讓主的救贖講述他的無往不利。”
最後一槍,撕裂了空氣,一路螺旋着擊碎玻璃,貫穿刺客的腦袋。
“靠着他的恩典是我的幸運,因為國王和勝利都屬于我。”
放下槍,基根偏過頭,看向“五體投地”趴在地上的安德魯。他明明戴着面具,但安德魯認為,這位年輕的神父一定在笑。
那雙一塵不染的黑色靴子動了,漫不經心踱步到安德魯跟前。緊接着,一隻帶着硝煙味兒的手輕撫上他的頭頂。神父的手腕上垂墜着一枚十字架吊墜,在即将受洗的王子視野中,它就像一枚鐘擺,左右晃動着,昭示未知的命運啟動。
隔着面具,基根的聲音有些朦胧,但他輕柔的聲音就好像從人心底裡鑽出來的。
“Kid,願主保佑你。”
二
一周了,整整一周!安德魯還是無法習慣基根的行事作風。
比如——
“Kid,我失陪一下,你不用擔心,附近都有我的人,不會有刺客能到王宮裡來。”
他竟然叫自己“Kid”!
安德魯都要特麼氣笑了,他可是堂堂蘇魯二王子,論年齡比基根也就小幾歲。所以,這個陰暗比裝什麼慈父呢?還是說,他是在罵自己是個“菜鳥”?
豈有此理,真是豈有此理!
安德魯憤怒拍打座椅扶手。
他漂亮陰鸷的眼睛環繞會場一周,最後鎖定在對面休息室的你身上。
你就像一隻名貴的貓咪,被盛裝打扮了,慵懶斜靠在沙發上。周圍全是看似漫不經心的護衛,但安德魯知道,如果此時有人對你做出任何可疑動作,都會被這些東方面孔的大漢摁在地上捶。
安德魯注意到,你的視線正落在……落在他那個令人火大的教父身上?!
基根正和先前蛐蛐他的兩位貴婦閑聊着,姿态非常舒雅,看樣子是在傳教。貴婦們勉強維持着體面,但兩眼放光,面色紅潤,看上去正在克制自己,不要唐突了面前這位神父。
難道……?
安德魯的小腦袋瓜開始高速運轉,難道你這位未來的王後,也對他的教父有點什麼心思?!
你也不簡單啊!
安德魯原本認為,你隻是和那位東方羅馬來的代理人有點親密關系,沒想到……你這是腳踏三條船?
如果知道安德魯在想什麼,你一定會狠狠給他兩個逼鬥。
戀愛腦都給你去死一死。
話說回來,基根這小子……升職之後越發春風得意了,對貴婦們的吸引力顯然也更足了……
你一口悶掉手裡的胡蘿蔔果汁,站起身,要去洗手間。兩個護衛自然而然跟在你身後,就像甩不掉的影子,他們都是子墨安排保護你的。
子墨本人則是陪在泰倫斯身邊,正在進行一系列尴尬社交。
哦,對了,忘了介紹。
今天是你的訂婚宴。
三
你叫YN,年齡25歲,來自東方羅馬。曾經的職業是做題家,後來升級成為霓虹小白領,目前堕落成了無業遊民。
你的人生軌迹非常簡單,過去、現在,清晰可見,甚至連未來,也一眼能望到頭,因為你大概不久就要死了。
怎麼會如此呢?你本該像個普通人那樣,平凡幸福到老。隻怪你,接受了公司派遣給你的額外任務——作為翻譯出一趟遠差……扯遠了。
你走到洗手間外的裝飾鏡跟前,細細打量自己。
白色帝政風格長裙,上面紋繡着金色的星星。目前在室内,所以你外側就裹了一層柔軟羊絨披肩。等午宴結束,你們要去室外放風筝,就會換上皮草。
王宮的廁所也與衆不同,都是單獨的小房間。房間裡除了必要的馬桶以外,都配備有單獨的洗手池,以及一些基礎日常用品,比如洗面奶、洗臉巾,以及基礎化妝品。小櫃子裡還有一些女性生理期的護理工具。
你把披肩取下來挂在衣架上,開始扒拉層層疊疊的裙子……幸好泰倫斯沒給你準備那種大蓬蓬裙,否則你懷疑自己上廁所都得用尿不濕了……
怎麼回事?怎麼下部開始就在描寫廁所和尿不濕一類的東西,尼古拉斯牙白已經成為胖次仙人了還不夠嗎?
總之,你艱難上完廁所(……),洗手、擦護手霜,拿起披肩,打開隔間門出來——
立刻有個黑影從你身側滑過,閃進你背後的隔間,還差點把你撞一個趔趄。
誰啊!這麼迫不及待上廁所?
而且女廁所目前隻有你一個人,還有五個房間都是空着的,幹嘛非要用你後面這個?
然而,還沒等你出聲抱怨,身後襲來一股大力,将你又撤進了房間。
刺客嗎?!
一瞬間,你的小心髒緊縮到極緻。雖然這幾天,你不停給自己做心理建設,理智上已經接受自己很大可能活不過今年的結局。但是吧,那至少也給你風光大葬啊!報紙得上,王陵得進,這難道不是英雄(被動)應該有的待遇嗎?
你才不要不明不白地死在廁所裡呢!
雖然這個廁所挺高級的……但高級廁所也還是廁所!
驚慌之中,你向後蹬踹,企圖用鞋跟猛擊身後這個可惡的廁所俠。但你的裙子實在太厚了,努力數次也沒成功。
更完蛋的是,廁所俠看樣子是個高大的男人。他扯過你的披肩,從背後将你完全包裹住,他自己也順勢将你摟緊。
不會吧!難道是劫色的嗎?或者說更糟,先x後殺?
這時,一股熟悉的白苔香味鑽進你的鼻尖,帶着一點纏綿的甜膩。
“基根?”
腦子反應過來之前,你的嘴唇已經先一步吐出他的名字。
四
“YN,我告訴你,如果你死了,我一定會把你忘記。”
聽到基根的聲音,你一愣,随即意識到這是他在回應你新年那晚逃亡路上給他的話。
——記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