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一個奇怪的家夥,正穿着王室禁衛軍的衣服,但沒有在忙着疏散人群,反而拿着一把小手槍,正在瞄準你或者埃爾……
搞毛啊!!!
連國王的後花園都能混進來刺客,還這麼多,泰倫斯這狗比混得實在太菜了吧!
你已經做好準備被擊中一槍,隻要不是要害,就還有希望。然而,旁邊突然淩空飛來一個人影——
格瑞夫斯一番助跑,及時趕到,将那刺客撲倒在地,幹脆利落擰斷了他的脖子。
與此同時,風筝達到最低點,又重新升空。格瑞夫斯剛站起身,就被你扔下來的埃爾砸了個滿懷。
“接着!”
你完成了這個高難度動作,成功解救埃爾,自己卻又一次被風筝帶着升空。
“YN——!!!”
你能聽到格瑞夫斯在怒吼。
真是的,一個個的,都這麼愛叫你的名字,你可不是三葉哦!
上升過程中,你看到側王妃洛琳完全抛棄所有禮節,哭泣着撲過去,甚至跑得比子墨和基根還要快。她跪倒在埃爾面前,一把将小王子摟進懷中。
憑心而論,側王妃哭得不好看,眼淚鼻涕齊飛,往日的優雅和高貴蕩然無存。
但是,你無法停止注視她。
忽然——
一聲輕叱,彩帶被子彈割破的缺口又裂開了一些。你看了一眼那代表着死亡的缺口,輕輕歎了口氣。
你想起,母親在被你殺死之前,也曾給了你一個擁抱。其實你很好奇,她當時為什麼要抱你?
不是你總沉溺于過去啦,就是……就是……萬事都應該有一個答案的對吧?
無數次,夜晚入睡前你都曾思考這個問題。
咦?難道你是賽博回味殺人現場的兇手嗎?
也許母親她是為了進一步哄騙你,也許是出于良心不安,也許……也許……
——有一點點愛呢?
所以想在殺死你之前,給你一點安撫。
雖然知道不太可能,但萬一也說不定,對吧?
萬一真的……有呢?
總之,如果你今天死了,應該可以下地獄去問問她。
仿佛感覺到自己距離母親越來越近,你忍不住輕聲呼喚道——
“媽媽……”
深吸一口氣,你開始墜地之前的最後一搏。
任憑左手被彩帶絞住,小手臂已經有些撕裂的疼痛傳來,你不确定隻是肌肉受傷還是傷到了骨頭,但現在這些都不重要。你伸長右手,拼命去夠另一邊完好無損的彩帶。
第一次,彩帶擦着你的指尖劃過。
第二次,你被強風掀開,限時體驗了一下三米的自由落體,小心髒差點蹦出來。
就在你即将展開第三次嘗試的時候,你忽然又看到了一個奇怪的家夥。
四
是個男人,穿着禁衛軍的衣服,但跑步姿勢很奇怪,不知道是因為負傷還是别的什麼原因。你處于宏觀視角,看得很清楚。這個家夥笨拙地從草坪邊一路跑來,跑向泰倫斯的方向。
此時的泰倫斯也正在向這邊趕過來。
——不對。
你的餘光捕捉到至少三個這樣奇怪姿勢的禁衛軍,正在從四面八方向中間靠攏。目标都是……泰倫斯!
第一個“禁衛軍”已經靠近人群邊沿。
最外圍的護衛毒蠍顯然意識到了什麼,立刻上前厲聲阻攔。不料,面對毒蠍們手中黑洞洞的槍口,這家夥完全沒有任何退縮的意思,反而突然發狂,怒吼着加速。
啪啪!
其中一位毒蠍開槍了,兩槍分别命中此人的左右膝蓋,打斷了他的雙腿。
那人朝前撲倒的瞬間,你僅僅是眨了眨眼睛——
轟!!!
火光裹挾着未知的碎塊,以及地上的草皮、泥土,四散飛濺。
緊随其後是強勁的沖擊波,呈圓球狀輻射散開。在半空中的你自然沒有辦法抵擋這股震蕩之力,隻覺得五髒六腑都挨了一拳,咽喉間湧上一股腥甜。
“蝴蝶”也受到波及,又開始劇烈颠簸。你被這股力量扯着旋轉了好幾圈,左手更疼了。隻是,現在的你已經無暇顧及一條手臂了,右手胡亂揮舞着,堪堪抓住另一根彩帶。然而,你還沒來得及高興,隻聽“呲啦”一聲,你賴以生存的第一根彩帶,終于徹底斷裂。
長久的“空中作業”讓你再也無法單手支撐住自己的體重,第二根彩帶也瞬間脫手——
五
爆炸發生的瞬間,子墨條件反射撲倒在最近的側王妃和小王子身上,替他們抵擋了大部分爆炸傷害。
頭腦一片震蕩,眼球傳來熟悉的刺痛。
上一次遭受到這種級别的襲擊還是五年前。
當時,子墨剛滿二十歲,第一次跟随小隊剿滅大毒枭劉濟貴。不料,消息有誤,他們遭到了埋伏,其中甚至有炸彈襲擊。
子墨的眼睛受傷,陷入短暫失明。但這已經算好了,因為他有三個隊友永遠閉上了眼睛。
随後,子墨瞎着眼睛被叫到師父的辦公室。剛進門不久,他就聽到基地外有騷亂聲。前方傳來師父劇烈的咳嗽聲,太過于痛苦,讓子墨懷疑師父會把整個肺部都咳出來。很快,他甚至開始嘔吐。
子墨聞到了血腥味。
“師父——”
砰砰砰!
有人在砸門,伴随着高聲呼叫:“長官!長官!不好了,陳瑤死了!”
陳瑤,大毒枭劉濟貴的情人。劉濟貴被判死刑,陳瑤因為懷孕三個月逃過一劫。
所有人都知道,這個女人積攢了不少劉濟貴那邊的人脈,留她一命後患無窮。不僅如此,這個女人此前就是另一位大毒枭曾宇平的情人,曾宇平被抓之前,銷毀了所有同陳瑤有關的痕迹。那一次,陳瑤同樣也是靠懷孕逃脫了法律制裁。
很難說劉濟貴的崛起和陳瑤沒有任何關系。
“師父……”
長官笑了,笑聲“嗬嗬”的直漏風,破風箱似的。子墨現在暫時看不見,隻能徒勞睜大眼,伸出右手在空中不斷抓撓。他不知道被什麼東西絆倒,往前一撲,剛好撲倒在師父膝蓋上。
仿佛他隻是個趴在父親膝頭撒嬌的孩子。
“小子,你猜到了,對吧?”
子墨終于摸到了師父的手,濕漉漉的,黏糊糊的,全是血。那些血液填滿了那雙大手上縱橫交錯的紋路,将傷疤染色。子墨的腦子懵懵的,血液上湧,沖擊着耳膜,發出暧昧不清的聲音。
“為什麼?師父,你為什麼?”
長官的聲音變得有些兇狠:“為什麼?那個娘兒們,害死我隊裡三個小娃娃,有一個比你還小吧?還不到20呢!她憑什麼活?她的孩子又憑什麼活?”
子墨感到長官隔着布條輕點他的眼睛。
“你這雙眼睛,也差點廢了,幸好……幸好,否則我怎麼去地下和老首長交代。”
子墨不住搖頭,還是忍不住落淚了。鹹澀的液體流出受傷的眼睛,帶起一陣刺痛。
“老東西,你為什麼要……”
長官明白,子墨問的不是他為什麼要殺掉那個孕婦,而是他為什麼要服毒。為什麼要……離開他。
“阿強,師父這條命不算什麼,我一死不足惜。”
最後時刻,長官終于不再像個老流氓那樣說話,這讓子墨想起,老東西也是那個年代的大學生。隻是,長期鎮受在光與暗的邊緣,他需要保留一身匪氣。
正義,總是畏手畏腳,所以它比邪惡需要更多倍的勇氣與手段。
可是子墨不想接受,他怎麼接受得了?
痛苦,極緻的痛苦在他的胸腔蔓延、膨脹,他忍不住怒吼道:“你就一定——你為什麼非要這麼做?!”
“那你有什麼兩全的辦法嗎?”
子墨噎住,什麼也說不出來。
世上難有兩全法,漂亮話誰都會說,童話故事隻是童話故事。世界不是童話,世界不是天堂和地獄,世界隻是世界。
很多時候,沒有正義,沒有對錯,隻有責任。
“子墨,向我承諾。”
子墨咬着嘴唇,眼淚不斷往下滑落,和面前這個将死之人的血液混合在一起,流入他們之間的低窪。
“第一,從這一刻開始,你的行事準則,永遠以大局利益為先。”
“第二,為了大局,犧牲一切可以犧牲的。”
“第三,不到非常時刻,不找到繼承人,你自己必須活着。”
子墨的身體劇烈顫抖着,什麼話都說不出來,隻能死命搖頭:“師父,我先去叫人,叫醫生——”
長官痛苦地呻吟了一聲,嘴裡的血液開始奔湧。他更緊地抓住子墨的肩膀,仿佛要折斷這個剛滿二十歲的青年那還不夠堅硬的骨頭。
“不用了,阿強,一定要有人為這件事負責。現在的我敢做出這樣的決斷,也是因為有你,毒蠍後繼有人。”
子墨終于絕望地哭嚎出聲:“不,我不……”
“好了,小子,不許哭,别讓我看不起你!”
長官那雙渾濁的眼睛睜得大大的,仿佛要把子墨的模樣永遠記住,直到他身死魂銷的那一刻。
“說!”長官伸出手,死死捏住子墨的肩膀,“向我承諾!”
外面的警報聲響起,那是發現陳瑤屍體的新兵蛋子不小心誤觸的。刺耳的聲音一下一下,極富節奏感,好像狂風中忽明忽暗的螢火。
恰如現在子墨受傷眼睛中的光亮。
嘴唇張合數次,子墨終于低聲道:“我承諾……從此以後,我會永遠以大局利益為先……”
跨越時空,你和子墨的視線在空氣中相融。你在上,他在下。
子墨徒勞伸出手,似乎那樣你就可以輕巧降落在他的手心。
視野一片血紅,陷入徹底的黑暗之前,他最後看到的畫面……是墜落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