墳山的夜總是陰側側的,一股吹不盡的鬼風來回掠過這座布滿了墳墓的山崗。
這座山并沒有任何特别之處,隻是有些背陽,上邊埋了許多附近城鎮的居民死後的屍骨。還有些來路不明的屍體未加處理,被随意丢棄在墳山的某個大坑裡。
經過長年累月的風吹、日曬和雨淋,這些屍體早已化作了累累白骨,有的甚至成了齑粉,待到夜裡一陣涼徹心扉的寒風一吹,就飄散在墳山上了。
而此刻,在這一堆白骨之間竟然生長出一朵生機勃勃的素白色鮮花,此花無綠葉襯托,白色的花骨朵孤零零地在花枝上綻開。這種白很像是白骨的顔色。
但若是細細查看,便會發覺花瓣邊緣有一圈淡淡的赤金色紋路,在漆黑的夜裡散發着略有些黯淡卻妖異的光。
下一秒,整個墳山便被強烈的光芒籠罩起來,恍然間亮如白晝,甚至周邊許多小城鎮裡一些家雞提前打了鳴,被吵醒的居民們紛紛從屋裡出來,齊刷刷地望向墳山的方向。
片刻後,那陣光輝漸漸變暗,範圍也逐漸縮小,直到聚攏在那朵一枝獨秀的白花上。
緊接着,聚在白花上的光輝忽然化作一團火焰,燃燒了整個花身。
當火焰燃盡那一刻,花已不複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具不着衣履的人身,看上去是個年輕的女子。
她緩緩從白骨堆上爬起來,動作有幾分僵硬,像是還不适應這幅軀體。
女子在原地愣了一會神,低頭打量了自己的身體幾回,尤其盯了好一陣她大腿右側處那塊像是胎記的圖案。
那是一朵花被火焰包裹的圖案。
女子自然很清楚這圖案的含義,無論她起死回生幾回,它一直跟着自己。
她終于緩過神來,看着這個圖案,嘴角揚起一抹笑意。在她的右手撫上這個圖案的同時,她的心中一動,本□□的身軀瞬間穿上了一件素色的衣衫。
“現在的妖力變一身衣裳還不算難。”她自言自語道。
接着,她起身,從堆滿了死人的大坑中一躍而出。女子環顧四周,發覺四周立着許多墓碑。
人族喜歡給死去的人立一塊石碑,或者木質的碑。
大多數妖并沒有這個習慣,妖族幾乎從來不會去想已經死去的哪隻妖。但她曾經給一個朋友立過一塊墓碑。
“還是應該想個名字。”她又自言自語了一句,餘光瞥到一塊墓碑上刻着什麼“樓以芊之墓”的,她轉轉眼睛,暗暗想了一陣。
樓心月。
她很快就決定了這個名字。她并不忌諱什麼和死人共用一個姓。
“這是第七個名字了。”樓心月思考着過往的回憶,說着。
她似乎是習慣性地朝腰間摸去,卻沒有摸到熟悉的物品。樓心月這才反應過來,她慣用的愛刀已經不知所蹤。
倒也算不上意外,她本就不覺得妖王那群妖會把她的武器和她的屍體一起丢了而不是私吞,畢竟那絕對是一把絕世罕見的好刀。否則樓心月此刻也不會這樣心痛了。
樓心月沒有繼續心痛下去,她絕不會把斷虹刀拱手讓人。
與墳山附近的居民一樣不得安寝的還有一處,上雲州,燼陽山莊。
燼陽一名在人族中如雷貫耳,隻因其龐大的商業脈絡,囊括了人族王朝中的大大小小的所有城池,可謂富可敵國。
若隻是行商,燼陽山莊倒也不值得世人如此敬佩和向往了。但燼陽山莊的本家——越家可是常常與王族聯姻的皇親國戚。
但這些名利對于越家人不過是過眼雲煙,隻因商業貿易不過是燼陽的皮囊,而構成其最根本的骨血則是世人所不知的——誅妖。
世人皆知燼陽山莊有座獨屬越家的小島在東南邊的海上,除了燼陽的自己人以外沒有一個人可以上島觀光。
因為這座島上關押着無數的妖。
今夜,燼陽山莊的本家卻燈火通明。
一個看上去大約不惑之年的中年女子一邊穿着衣裳,眉毛像是慣來如此般緊緊皺起。夜雖深,發髻卻絲毫不淩亂。
她系好最後一根腰帶時,喚了聲外頭的侍從,那一行人方畢恭畢敬地進了屋。
屋内極為整潔,沒有一絲灰塵。
為首的侍從手中端着一個木質托盤,那是一種名貴的木材。托盤中端端正正擺着一塊礦石,與尋常礦石不同的是,它的表面覆蓋了一層陳血,幹枯的黑紅色。
那塊礦石名叫燼石,那層血衣是燼陽山莊最早期的一批人的精血凝成的。
燼石的作用是查探妖氣,一般會在越家子弟出任務時随身攜帶,方便揪出混迹在人群中的妖類,隻要附近有妖的存在,燼石便會發光。
而此時,光亮正透過那層早已幹涸的血衣散發出來。
這顆燼石是燼陽山莊莊主越寄滿獨有的,與尋常燼石不同,它極少會亮,唯有大妖現世時才會亮上一陣。
越寄滿緊緊盯着這顆燼石,接着沉穩地吩咐道:“去把三公子叫來。”
收到命令的侍從即刻從屋裡退出去兩個,去往她口中的“三公子”的院落。
路上,侍從一邊用眼神的餘光掃視附近,一邊輕聲議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