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樓心月泡在湯泉的時間裡,越向燭在山上尋了塊平坦的大石頭躺在上邊。午後的陽光照得石頭略微有點發燙,他随手扯了片足以遮目的葉子放在眼上,便阖上眼打瞌睡。
樓心月出來時,他已經快睡過去了。
太陽的光線略斜了一些,樓心月扯了扯他的衣角,輕輕地喚醒了他。
越向燭再次聞見她身上傳來的異香,跟在她身後問道:“心月姑娘身上的異香是怎麼來的?倒不曾見姑娘用過什麼薰香,像是生而有之。”
“是麼?”樓心月微笑着,避而不答。
畢竟是花妖,有花香也是很正常的。
她與越向燭下山後便往城内趕,可沒走幾步,卻遠遠望見地上似乎躺着一個人,半死不活的模樣,隔那麼遠,她還能聞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越向燭很快也發現了這個人,對走在前頭的樓心月說了句:“心月姑娘,我先去看看情況。”便疾步走向那個昏迷的人。
這個人身上明顯有不少血迹,一動不動躺在道路旁的草叢裡。草叢不算淺,若非樓心月和他都不是尋常人,有着尋常人無法比拟的觀察力,恐怕是不能發覺此人的。
越是走近,樓心月便越是覺得昏迷之人身上的衣裳有幾分眼熟。
不知為何,她的心髒竟然開始揣揣不安地猛跳,樓心月下意識也跟着加快了腳步。
直到站在她的跟前,樓心月心中的猜測才算落了地。
真是幾日前在弋華州分别的樓以芊。
可如今她滿面塵土,樓心月以妖術變出來的衣裳也變得破爛不堪,每處衣裳破口上還有着觸目驚心的傷口,難以想象這短短幾日裡她究竟接受了什麼樣的毒打。
也許是因為她的樣子實在太讓人難以直視,樓心月甚至情不自禁地念了她的名字:“以芊……”
越向燭正在查看以芊的傷口,看到樓心月也跟着蹲下來,還喊了這個受了重傷的小姑娘的名字,有些疑惑地看了看樓心月,又看了看以芊。
他仔細一看,忽然發覺這張臉确實有些眼熟,當初在餘方鎮初次遇見樓心月時,她的身邊正是這個小姑娘。
“傷口是新傷,但已經愈合了不少,應當是三日内受的。我身上沒帶着藥,把她帶回長夜樓吧。”越向燭看着樓心月說道。
“好。”樓心月的臉色很不好,從越向燭認識她起,就沒見她露出過這種神色,平日裡總是挂着一副叫人看不透的笑意的。
越向燭将樓以芊一路背回了長夜樓,讓他驚訝的是,樓心月竟然第一次主動對他解釋了。
“以芊……以芊是我的妹妹,我同她在弋華州分别,她另有别的事要做,六日前我便沒再見過她。”
對此,越向燭隻是回應道:“既是心月姑娘的妹妹,我便更沒有坐視不理的道理了。隻是……”
“隻是什麼?”
“隻是她和你并不相像。”
“遠房妹妹罷了。”
回到長夜樓之後,侍從們很快迎了上來,極有眼色地接過了他背後背着的以芊。越向燭有條不紊地吩咐道:“去取我房裡的藥匣子來,打盆熱水,再去請個大夫。”
樓心月和他住在長夜樓準備的獨門院落内,裡邊有好幾間客房,根據樓心月的安排,侍從将以芊安置在她隔壁屋子裡。
屋裡,藥匣子和熱水以及巾子很快便被侍從們送了來,越向燭坐在床沿,剛準備發揮,才發覺,躺在床上的人是個姑娘,縱然看上去帶着稚氣,也畢竟是個姑娘。
樓心月看出他的為難,便接過了他手上打濕了水的巾子,柔和地說道:“我來吧,上藥我還是會一些的。”
“好,那我先回避。”越向燭的眼中有了擔憂,“你若是心中不自在,一定要同我聊聊。”
越向燭退出房間後,屋裡隻剩下以芊和她兩個人。
樓心月前幾世不論是同妖族還是捉妖師都沒少打過,受的傷也不下千道了,處理傷口已是十分娴熟。
她先是清理了以芊身上的血迹和各種污漬,又仔細地一處一處上了藥。以芊身上還很燙,樓心月猜測她是因傷口發炎而連帶着也發了高燒,便也喂她吃了些應急的藥丸。
這一切處理完之後,以芊似乎恢複了一些意識,像是十分痛苦一樣,五官都緊緊皺在一起,嘴裡還呢喃着什麼。
“樓以芊,以芊?”樓心月輕輕晃了晃她。
“嗯……”以芊仍舊迷迷糊糊地呢喃着。
“以芊,是誰将你傷成這樣的?”樓心月問道。
以芊的聲音很輕,樓心月便将耳朵貼上去仔細聽了聽,許久才聽清楚她的内容:
“姐姐……姐姐……”以芊隻是一直在重複同樣的字眼。
雖然早有預料,但以芊的話還是使她不得不捏緊了拳頭。
這時,門口傳來了叩門聲,外面的人說:“姑娘,我是越公子請的大夫。”
樓心月走到門口替那人開了門,眼前這位大夫是個女子,越向燭做事便是這樣滴水不漏。
知道男子替以芊看傷終歸有諸多不便,就命侍從請了個女大夫。
“一切拜托你了。”樓心客客氣氣地對着來人說道,接着便離開了屋内。
庭院裡有一片小池塘,養了一池錦鯉,赤紅的甚是好看。
越向燭的衣衫本沾了些以芊的血,此時就換了身衣裳,是兩眼的明黃色,衣袖收的幹淨利落,襯得他更加年輕俊朗,一番少年氣,耀眼得不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