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小如意露出笑顔,“這個姐姐是誰?”
越向燭将她抱起,笑着解釋道:“是舅舅的朋友。”
小孩子看着樓心月漂亮而妖異的臉溫吞地點點頭,沒有多問什麼。
後邊很快跟上來了越意商的夫君,越向燭同他不怎麼來往,隻寒暄了幾句。
他将小如意放回地面,說道:“舅舅還有些事找你娘,小如意自己去玩吧。”
“好!”小如意便去牽她爹爹的手,和越向燭道别之後便往院外走去。
小如意離開後,樓心月說道:“長得還挺像你長姐的。”
“是嗎?”越向燭一邊和她一起往書房走,一邊笑着反問,“我們自己倒是瞧慣了,看不出像不像的。”
越向燭和她一起來到越意商的書房外,聽姐夫說,她最近常常一個人待在書房裡。
斷臂之前,她最常做的事就是練武,眼下也不能再練了。
若不是燼陽山莊的府醫醫術精妙絕倫,恐怕她的經脈也接不起來,此後更是連動都不能動。
但越意商早已習慣了作為長女的忙碌,突然叫她閑下來也不大可能,據說她這些天一直在書房内研究古籍,找些事情做。
越向燭敲了敲書房的門,看了身邊的樓心月一眼,斟酌着開口喚道:“長姐,是我。”
裡面傳來越意商沉穩的聲音,讓他進來。
他便打開門,和樓心月一同走進書房。
越意商并沒有在看書,反倒是練起了字。盡管她斷去的是慣用長槍的右臂,寫下的字倒也沒有太過飛舞,反而還挺端正。
奇怪的是,她在看到越向燭帶來了樓心月時,并沒有感到意外。
就像早就料到會有這一日似的。
“你昨日在會議上便是為了她才說那些話吧。”她又垂下頭,繼續寫着字。
“不,長姐。”越向燭毫不猶豫地否定了這個問題,“這是我多年來的願景,不是因為誰。”
越意商難得有些意外地挑挑眉。
今日她沒有穿平常穿的赤色勁裝,如今不需習武了,便穿一些舒适寬松的閑服,看上去比從前更平易近人不少。
又或許,寬大的袖子能遮掩些什麼。
“那麼,你這次帶她回山莊,是想說什麼?”
樓心月和他相視一眼,便決定先由越向燭說清。
“還是關于昨日的事,”越向燭說着,“我現如今雖說成了家主,但越家人更多還是屬意于長姐的,也更聽你的命令。我為人妖共存而來,也希望長姐能支持此事。”
“你既是越家人,自然知道越家人向來厭惡妖。”越意商全神貫注地寫着字,并不擡頭,随意地答複他。
“可是長姐,我不信你不懂我說的是真的,妖有感情,你知道的。”越向燭一邊說着,一邊往前走了幾步,離越意商更近一些。
她長久地不曾言語,書房裡頓時陷入一片死寂。
樓心月還在靜靜地看着眼前姐弟二人的争鋒,暫且不準備開口說些什麼。
一會兒之後,越意商慢條斯理地完成了一幅字,将筆擱在筆山上,終于擡頭,淡淡地看着有些激動的弟弟。
“真相未必就能改變千年來的慣性。”
她自然知道越向燭說的無疑都是事實,她也不是完全沒有思考過,為什麼燼陽山莊就該捉妖。但這些念頭才剛生出來就被滅掉。
母親、母親的姐妹、兄弟們,她的每一位長輩,都告訴她,妖是世上最可惡的。
他們每一個人都受妖所害,尤其是母親,因為那隻熊妖,此生再不能動武。
那時母親已經是越家家主,幾千年來極少見的、年紀輕輕就登上高位的越家人。她的實力分明已是同輩最強者,隻因為熊妖兇殘,才落得那樣的下場。
生在一個這樣的環境,越意商很難做到對妖也像對人一樣一視同仁。
但她知道越向燭是對的。
即使她也擁有了母親一樣的命運,為妖所害,天賦異禀卻再不能習武。
越向燭看了看案上越意商寫下的字:鴻鹄之志。
長姐被廢去修為之後,族中常有議論說她已無從前那般精神,說她雖然遮掩得不錯,但還是能看出她的頹廢。
可眼下一看,越意商從未放棄過。
他也不會放棄,他無比堅定地對越意商說道:“十年不行,我做二十年、三十年,縱使終我一生都看不見妖與人和諧共存的凡世,還會有下一輩志同道合之人替我去做到。”
“你有多少信心?”越意商問道。
“我隻知道盡我所能。”
“那麼,你說的這一切,和她又有什麼關系?”她指着他身後沉默的花妖。
上一回還見她妖身畢露,雖則美豔絕倫,但畢竟是妖樣,多少還是有些駭人的,化為人形順眼多了。
“越意商,你莫不是忘了你我有一場對決?”一直沉默着的樓心月忽然開口,反問她。
“怎麼可能忘?”她書案後走出,越過越向燭,走向她,緊緊盯着她的眼睛。
那是她第一次放跑一隻妖,也是第一次見妖可以不懼燼陽之力。
她突然明白越向燭為什麼要在談這件事的時候将樓心月帶回來了,上一回越意商和她交戰,最大的發現便是,她不受燼陽之力的克制,甚至能和燼陽血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