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周煜捂着嘴不住呸呸呸道：“好疼好疼好痛好痛，剛剛是不是有人用石頭砸了我的嘴巴？”

周獻魚說了聲怎麼會呢，向他解釋了一番來龍去脈，便很快不動聲色地移開視線，順手拿來空中的茶水喝了起來。她又向周煜招手，示意他一同來看戲，那蒼老聲音正在此刻傳來，已然帶上了疲憊：

“你們這般兒戲态度，又視我而不見，是不想活着回去了嗎？”

這話說的，挨打了就要立正，周獻魚連水也不敢喝了，立刻和一臉懵的周煜并排站得端端正正。

但周獻魚還想掙紮一下，于是借謝應容的話故作嚴肅道：

“前輩，不要動不動就打打殺殺，這要是叫人傳出去，豈不是很有損您前輩的名聲？”

此話一出，她就立刻靈敏一竄，蹦到正在邪魅一笑的謝應容身旁，拽住他衣袖邊喊着“謝應容好可怕啊！”後躲了起來。

廢話，這聲音一聽就是那種隐居于世的絕世金丹及以上境界高手，她脆皮身闆哪裡真的惹得起？

謝應容被她拽身上淩厲氣質一頓，用了大力氣不管掙紮将她拉至身前，一隻手擒着她的手腕，似笑非笑地看她。

周獻魚被他看得底氣不足，弱弱地來了一句：

“怎麼了？”

謝應容垂着頭瞧着她兔子一般溫順低着頭，張開嘴想要說些什麼譏諷的話，卻被她問得一時竟也有些匪夷所思起來——他這是怎麼了？居然會因為她碰了一下就如此反應？

他面色顯然不好，周獻魚便不敢再說話惹他，隻好探出頭去看外邊，見四周空茫一片，沒有半分人氣。

她方才犯了賤試探了一番，不敢看太久，很快縮回頭，便又和面露無語神色凝重站得像個小大人似的周煜對上了視線。

周煜踮起腳拉着她叫她俯下身，随後湊到她耳側，小聲道：

“我有一個疑問，既然我醒了，那個‘徒弟’又去哪了呢？”

對啊，如果周煜現如今魂魄歸位，那個徒弟去哪了？

看着周獻魚恍然大悟的模樣，他歎了口氣，十分擔憂地心想：他好像比這位年長幾歲的姐姐還要靠譜些。

周獻魚明白過來後，卻并未驚慌，畢竟這“前輩”一經出現，既也沒有一上來就處罰他們，也沒有作出任何回應，而是每每提前“警告”了一番後果，可見是個能溝通的好前輩。

她深思熟慮後，開口提議道：

“前輩，不如坐下來好好溝通？”

謝應容耳目極好，方才他們二人鬼鬼祟祟的聲音早就聽得一清二楚，聞言瞧了她一眼，低聲道：

“周小姐，你不怕了？”

未料到回旋镖來得如此之快，周獻魚哪裡聽不出他的諷刺，被他這話裡話外都有的弦音一激，捂着心口掃視了他一番，冷哼一聲轉過頭去，根本不想理他。

這人原著說是高嶺之花，實則脾氣不定，性子冷熱全憑心意，難以琢磨，謝應容剛剛說了什麼嗎？她聽不見聽不見。

見周獻魚徑直忽視他，謝應容懸起的心如一塊石頭，驟然落了地，他暗暗松了口氣，就好像——周獻魚本就該如此。

忽視他，冷落他，視他為看不見的空氣。

周獻魚就該這樣，這樣讨厭，這樣目中無人，這樣他才能放心在她死後，割了她的肉，拔了她的舌頭，抽掉她的靈根。

完全不知道謝應容究竟想了些什麼的周獻魚隻感覺白日身上生冷，一股陰氣從脊背傳來，連忙搓着手拉着周煜離冷氣來源遠了些。

那蒼老聲音沉默了許久，卻突然在此時出聲，不知為何變得語氣沉沉，說的是：

“小兒可知，我徒兒金蟬脫殼後去了何處？”

她也想知道，便順着問：“敢問前輩去了何處？”

前輩卻突然開始放聲大笑，怒意橫生，不斷道：“你竟不知！好，好，好，好得很！”

靜止的水又流動起來，茶杯碎了一地，耳畔是巨大的聲響，轎内頓時又陷入颠簸，周獻魚沒站穩，下意識地拉住了一旁的周煜。

她知道事情有變，勉強掙紮扶着轎壁，連忙大喊認慫道：“前輩我錯了，我錯了，不管發生什麼我錯了，我願意将功補過，我錯了前輩，更何況冤有頭債有主，你要殺人找他啊啊啊啊啊啊啊！”

謝應容仍舊如泰山般穩穩挺立着不動，好似沒聽到這句“冤有頭債有主”，但見她晃晃蕩蕩，似要要撲向他，他便一個側身，徑直避開了她伸過來的手。

雖早已料到謝應容會避開，但未料到他真的見死不救地周獻魚一個沒站穩，半路甩開周煜才好驚險地抓住轎子邊緣，仿若下一刻欲墜。

謝應容，記仇鬼！

如今她大半個身子都在外邊，謝應容探出頭來，居高臨下看着她。

周煜在他身後瑟瑟發抖，伸出手想要将她拉上來，卻被謝應容輕飄飄的一眼，如火燎着一般又将手縮回去了。

好可怕，分明是随意一眼，但他總感覺要是真救了姐姐，這人定要将他碎屍萬段。

姐周煜在謝應容身後做着哭喪臉，用口型說道：“姐姐，他好可怕，我不敢，對不起。”

見周煜指望不了，周獻魚有些垂頭喪氣時，又聽着上邊傳來聲音，隻見謝應容半跪下來，垂眼看她掙紮的模樣，輕聲笑道：

“求我。”

周獻魚不可置信用力擡起了頭，她是不是耳朵進了水，聽見謝應容說求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