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空聲就在這時撕裂寂靜。
祁筝嗅到風中裹挾的鐵鏽味,混着濃重藥草氣。
朱色劍光劃破夜色,孟千衣的拂曉劍在地上劃出二尺深壑,劍身黏的碎肉随慣性甩在祁筝面前。
“這麼巧,都在?”
她形容不可謂不狼狽,張揚的面容濺上些紅紅黃黃的血迹,有人也有獸的。
孟千衣眼角餘光掃到祁筝,神色冷然,孤傲的面龐微側,似是不願多看一眼。
祁筝暗自思忖,孟千衣術法修為難以精進,大半緣由或許在于修習所用的典籍書卷已然更疊。百年過去,建材與題集早已不同往昔,孟千衣所依之舊本,怕是早已不合時宜了。
竊竊私語聲鑽入祁筝耳中,她動也不動,注視孟千衣。
“赤霞宗也來了!”
“三足鼎立,好吓人。”
“好多血,火雷獅不會在後面吧?”
孟千衣拿起腰間星牌戳戳點點幾下,星牌的光亮映得她側臉半幹的血迹十分可怖。沒一會,在她身後從東面出現幾人,先前四五十人的隊伍變得半半拉拉,弟子們手臂上還纏着絹布,不斷滲出紅黑色液體,有些人額頭還有一大片焦黑印記,是火雷獅的雷痕。
“東南方向,火雷獅群。”曲方邈開口。
仿佛是印證他的話,雄渾的獅吼聲波自不遠處蕩來,所有人面上都沒了笑意。
沉寂中,祁筝指尖凝出一簇靈氣,在空中勾出簡易獸形,倉促開口:“注意火雷獅右前爪可生雷擊,用冰晶封住可短暫阻隔,莫要立于它正前方……”
話音未落,地面猛然震顫。
她反手将身邊程卿栎推向狄花海嚴蟬,她自己則刹那間飛身後撤數步。
方才身下巨石已被雷火劈作齑粉,漫天石粉中隐約顯出至少五丈高獸影,煙霧散去,露出三隻裂開的血瞳,冷冷盯着她。
祁筝:……
火雷獅:……
她目光落在巨獸身下——鼓脹的胸脯。
哺乳期?
一人一獸默默對峙,祁筝泰然自若,腳下悄悄挪移,這頭是老大獅,火雷獅族群母獅捕獵稱王,普通獅僅有一隻裂血瞳,它有三隻,絕對是變異了。
果不其然,面前的龐然巨物一聲令下:“吼!!”。
黑暗中猝然亮起幾道紅光——幾頭獨眼獅聞聲而出,嘶吼着闖入弟子陣中。
“莫要站在樹上!”祁筝的警告還是遲了半步,西北一顆巨樹傳來凄厲慘叫,兩名绮雲閣弟子被劈得通體焦黑,站在樹枝搖搖欲墜。
她咬破指尖淩空畫符,又一劍斬斷樹身,在這二人跌落瞬間迎身接住,将符貼于二人背後,一把扔進曲方邈的帳篷裡。
才回過頭,大王獅眼中噴出熾焰,火勢即刻蔓延至周圍草木,祁筝想将祁二咪掏出來噴些水滅火,卻發覺它又失蹤了。
“啧。”
此時她顧不上二咪,泛着冷光的劍刃與利齒尖爪相擊,發出令人牙酸之響動。
“咔吧”一聲,一截斷劍從母獅口中飛出,另外半截被抓在祁筝手中。
祁筝:……?
俄頃間,火被悉數澆滅,母獅張口痛呼,腥風直撲祁筝面頰,大王獅三隻血瞳燒起烈焰,憤怒轉頭。
身後是舉劍的曲方邈,雙眼緊鎖火雷獅,眸若寒星,有些淩亂的墨發随風揚起。
祁筝見母獅已然轉移目标,道:“謝過曲道友”,腳底抹油開溜之前,她還來得及提出建議:“别傷它,它還在哺乳期。”
赤霞宗伏妖劍陣已成,卻因少了十六個弟子漏洞百出。
祁筝與同門四人擠進陣中,每人都随手撈來兩名白衣弟子,分不清是玉虛門還是绮雲閣的。
四位绮雲閣弟子和四位玉虛門弟子稀裡糊塗盤腿坐在绛紅錦袍中,看着自己被拉起的左右兩隻手,心中百思不解。
祁筝:“巽位聚靈,離位鎖妖,打前足右膝之下!”
她方才用了尋寵術,已耗去大半靈力,此時頗有些力不從心。
冰封之術操作困難,若是以水澆築,再施以靈力,說不定會便捷許多。她這麼想着,便又想起二咪丢了。
“小心!”
項歸棠的驚喝與骨肉撕裂聲一同響起。
祁筝轉頭時,正見曲方邈被一頭火雷獅叼住肩頸,血水霎時浸染白衣,他将火雷獅封凍,令時弄溪裝入儲靈囊,但唇色卻逐漸蒼白。
火雷獅□□中含有劇毒,若不及時醫治,有性命之憂。
曲方邈是冰系?
她一面于陣中發力,一面分心想着,冰系可不多見。
安阿诩的金鐘罩晚了一步,隻能急道:“首席!”
他不知何時出現在祁筝身側,“霜寒草,”安阿诩身上裹着血腥氣,眼底劃過一絲疏離:“我知道你有。”
他帶來幾人,替換掉祁筝和三個受傷的赤霞宗弟子,補上天羅縛妖陣缺口。
祁筝摸向的儲靈囊的動作頓了頓。
“五十萬。”她聽見安阿诩沙啞的聲音,“現在就轉給你。”
“成交。”
安阿诩與她的星牌碰撞,發出清脆聲響,混在獸吼與劍鳴中,竟顯出幾分荒誕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