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釀好了淡綠的米酒,燒旺了小小的火爐。天色将晚雪意漸濃,能否一顧寒舍共飲一杯暖酒?”
“綠蟻新醅酒……泥……”小徽柔不記得後面怎麼念了,擡頭看雲清,雲清接上:“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小徽柔很快就記下了,她又念了兩遍,擡頭一滞,恍然大悟,“晚來風漸起,能飲一杯無?爹爹好聰明,徽柔也要像爹爹一樣聰明。”
“姐姐,晚來風漸起,能飲一杯無?”
小徽柔一本正經的邀請,稚嫩可愛的臉上模仿着趙祯的模樣,真真是可愛喜人,讓人恨不得好好親親才行。
雲清不管侍女們偷笑的表情,也回道:“佳人相約,樂哉樂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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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姑娘,”人未至聲先到,一聽着聲就知道是羽月。
“都是不小的人了,怎的還是這般不穩重呢,”寅月看見羽月疾跑過來,嘴上責備着,手上又給倒了杯茶遞過去。
羽月喘着氣牛飲似的喝了,給嘉月使眼色,讓其餘等人退去。
而後給雲清一禮立即放低了聲焦急道:
“姑娘,不好了,剛剛從福甯殿那邊的一個小黃門那兒得知,官家要封一個舞女為清河郡君,入住翔鸾閣。”
“還吩咐任都知與楊副都知,禁中兩年内不入新的宮女內侍,凡年限到的都放出宮去,凡自請出宮的,亦放出宮去。”
“姑娘,”羽月靠近幾步,為雲清着急,“那個小舞女幾番出格,卻都被官家寬容放過,甚至記在心裡,現下放在身邊終于寵幸了,日後寵愛必不少。”
羽月想起自己特意打聽到那個關于小舞女的消息,都是什麼嚣張跋扈,不好相與等等,幾乎無人說好話,可見為人定是不怎麼樣。
“姑娘向來與人為善,宮中娘子誰人不說姑娘的好,隻是恐那舞女嚣張跋扈找姑娘麻煩,又有官家寵愛,倒時,羽月怕姑娘吃虧。”
“怕什麼,”雲清未說話,寅月先說了,“先不說姑娘與官家的情分,隻說還有小公主在呢,怎會怕一個舞女?”
“别擔心,”雲清怕拍羽月的手安她的心,羽月一心為她才回去打聽這些事情,她擔心舞女受到官家寵愛自己會傷心,她不會傷心,不在意,又怎麼傷心呢。
“你家姑娘我,從不會去為難他人,自然,他人若是想要傷害我,傷害小徽柔,傷害你們,我也不是包子,隻會受着。”
“你啊,就是瞎擔心,”杏月走過來溫溫柔柔地點點她額頭,“有這功夫,還不如來幫我,今兒陽光正好,正好将書房裡的書拿出來曬曬。”
羽月也不擔心了,摸摸額頭跟在杏月身後一蹦一跳的搬書去。
見此,雲清,寅月相視一笑,羽月一點兒也沒變,還是小孩似的。
羽月的擔心她從未放在心上,早在趙祯将那個膽大的舞女放在福甯殿裡伺候的時候她就知道遲早有一天,他一定會寵幸她的,你看,這才多久啊,人已經被封為清河郡君了。
趙祯的妃嫔數量誰實話已經算是少的了,加起來也才十多位,對天下,勤政愛民,他是一個好官家,對後宮,從不責罵遷怒,是個好丈夫,對孩子,柔聲細語,細心呵護,是個好爹爹。
對此,你還能苛求什麼呢?一個皇帝後宮注定不可能隻有一人,想要獨寵,那就是在苛求了。
因為對皇帝來說,天下才是最重要的。
這後宮中,誰最苦,想來也隻有皇後,和那個嚣張的清河郡君張妼晗了。
皇後深愛官家,為了官家,恪守的規矩都能打破,她隻能一步又一步退讓;張妼晗滿心滿眼都是官家,成為妃嫔的第一天便惹惱了那些娘子,至此,後宮中無人與她說話來往,主動與整個後宮為敵,又覺着自己受官家寵愛,誰都嫉妒她,誰都要害她。
這不,被診出有孕,肚子不适卻不肯喝藥,鬧着要去找趙祯,皇後去她的翔鸾閣去看,也防備着,以為自己會被害,也不知草木皆兵還是……自作多情。
這宮裡,想必,是不能平靜了。
儀鳳閣,
大堂中,案上擺滿了小碗,碗裡是各色中藥,幹花以及一塊名貴的沉香木,檀木,今兒她要制香,上次做的香快要用完了,這次多做一點,送人自用都好。
制香并不難,難得是材料還有耐心,一般人家用些普通的材料也行,當然,雲清并不缺那些名貴的材料,耐心時間更是不缺。
将各色中藥,幹花,沉香木撚成末,按不同的比例參和混合,若要簡單些,如此便好,若要形狀,也可将香粉中加水,揉撚成團,擠去空氣,而後搓成一緻的長線,這便是線香。
香在這中華之地源遠流長,早期的時候用作消除污穢疫病所用,漢武帝時,佛教出現,開始用作禮佛所用。
後來香的用法越來越豐富,不僅用來禮佛,富豪人家用香來制作香囊,用香來熏衣,加上不同的材料又有不同的作用。
《神農本草經》中載入的藥物有365種,其中,252種是與香料植物或香料有關的。
又有李時珍在《本草綱目》中詳細記載了各種香的用途,例如:“香附子,煎湯浴風疹,可治風寒風濕”;“乳香、安息香、樟木并燒煙薰之,可治卒厥”;“沉香、蜜香、檀香、降真香、蘇合香、安息香、樟腦、皂莢等并燒之可辟瘟疫”。
在人類的奇思妙想中,香不斷被開發出不同的功能,今日雲清制作了不同用途的香有七種之多,香粉,香丸以及線香都有。
不過香制好後是不能立即用的,必須裝盒放置于幹燥陰暗處陰幹,陰幹半月後看便可用了。
“杏兒,将制好的香放置好罷,”雲清洗淨雙手解下襻膊叫來杏月,看眼屋外,天色已晚,又道:“讓人擺晚膳吧,去看看小徽柔在做什麼,把人帶來用膳。”
“還有,”雲清又叫住杏月,“之前制的香我記得還有安息香與清神香,六哥這段時間為朝廷百姓之事忙碌,取了安息香與清神想送去福甯殿。”
“不必着急,晚膳過後休息好了再去就好,别累着了。”
杏月帶着幾個小丫頭收拾好案上東西,将姑娘今日制的香放好,又拿出之前姑娘制好的安息香與清神香包好,姑娘總是不願意累着她們,可她們每日所做之事并不繁忙,反而時有賞賜,一衆吃穿比那些富貴人間的姑娘還要好,她們都記得姑娘的好,反而告誡着自己安守本分才是。
趙祯白日與範仲淹出了宮門逛逛,待回來身邊內侍回報張妼晗夢魇了找他,他安撫好張妼晗,得知今日皇後委屈了,想着去坤甯殿安慰皇後,隻是,張妼晗白日的話戳到了她的心肺,讓她傷心難過,而趙祯的安慰根本不是她想要聽的,兩人又一次不歡而散。
他離開坤甯殿不想回去福甯殿,一時之間竟是不知去往何處,張茂澤說去儀鳳閣,可,今日張妼晗之事已經鬧大,他不敢去面對雲清和小徽柔。
又聽了張茂澤所報之事,更是煩怒,官家生氣,室内一時寂靜一聲,鐐子想起半個時辰前儀鳳閣杏月送來的安息香與清神香,忙差人去取了清神香來點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