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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應見畫照例早起,上山采藥拾柴。
也許是仙凡有别,杜知津恢複的速度比他想象得更快,才過去兩天緻命傷就好了大半,不愧是常年當話本主角的劍修。接下來還要治她的外傷和燙傷,各種草藥或許都用得上。
路上遇到幾個上山打獵的村民,他們說這一片幾乎沒有好的獵物了,想有收獲必須往更深的地方走。
應見畫提醒:“深山有熊,你們還是别去了。”他見過幾次熊糞,此後再不往那些地方走。
老獵戶也囑咐他:“我們曉得。應大夫你也是,在周邊走走還行,裡頭可千萬别去!保不齊有大蟲,跳出來把人吃了。”
他點點頭表示明白,但因為一直流連同幾處地方,今天的收獲很少,隻見到零星幾株藥鋪會收的草藥。
這樣下去别說治病了,連他自己都養不活。
心情忽然變得沉重,他在溪邊站定,對着自己的倒影發了會呆。
溪水潺潺,水面下不時遊過一條魚,巴掌大,瞧着十分誘人。
他清空竹筐,嘗試着撈了幾回,全都無功而返。
浣衣的嬸娘指點他:“應大夫,你這樣不成!得扯個網或者往石頭多的地方下餌,再過兩天退潮了,魚更不容易捉了。”
他謝過嬸娘好意,心裡想的卻是,哪來的網和餌?一個蛋都要分兩半。
如此走走停停不斷嘗試撈魚,應見畫帶着一身水汽返回,遠遠的聞到一陣濃郁的葷香。
這味道太霸道,尤其在他饑腸辘辘的時候。他不由加快速度,推開院門,滿屋的藥香沁人心脾,總算緩解了剛才的不适。
“回來了?今天好像比昨天晚,被什麼事纏住了嗎?”杜知津不知何時出來了,曬了一地的藥。
看到她站在院子中間,額頭還沁出了汗,應見畫心髒猛地一抽,思緒全無。回神後他疾步過去捉起她的手,一邊診脈一邊呵斥:“誰讓你起身的?不是說了讓你好好修養不可妄動嗎?!你......”“這點活我還是幹得的。以前在山上,受了再重的傷第二天照常練功。”她道,“你瞧,脈象是不是很正常?”
他皺眉,仔仔細細搭了兩遍脈,确定她并無異樣後,稍微軟了語氣:“那你也不能罔顧醫囑。适當的活動可以,但不許過度、不許舞刀弄槍、不許......”
他絮絮叨叨說了諸多不許,杜知津覺得新奇。應大夫真貼心,受傷了,醫修至多甩給她兩個瓷瓶,讓她自己看着治。
自從師尊離開後,這還是她第一次,被人這麼用心的對待。
目光偏移,瞥到他沾了一點水藻的衣角,她忽然提議:“附近有河?我們去捉魚吧。”
“捉到魚烤着吃。”
話題轉變得太快,應見畫沒跟上,迷茫地“啊”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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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時分,殘陽鋪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紅。兩岸連綿的山巒在餘晖照映下呈現青黛之色,投入江水,成了破碎的倒影。
應見畫說什麼也不準她下水,勒令她在岸邊看着,自己則紮起褲腳淌入微涼的河水,握着醒月不知從何下手。
一條魚貼着他的腿滑過,他剛要行動,足下一個踉跄,好險沒跌進水裡。
他的水性不算很好,不然也不會在鄉下十年還沒學會撈魚。
“我來吧。”接收到他冷冷的眼刀,杜知津趕緊補充,“我不下水,在岸上站着。”
“呵,哪有不下水還能捉到魚的道理?”他把醒月還給她,嘴上這麼說着,眼神卻緊緊盯着她的動作。
“如果我捉到了怎麼辦?要不要打賭?我赢了你饒我半天假出來透氣,我輸了未來三天都不能出門。”
聽起來橫豎他不虧,想了想,他點頭同意。
杜知津微微一笑,察覺到水下有動靜迅速出手。醒月如離弦的箭沒入溪水,不多時,淡淡的血紅彌漫開來,又在溪流的沖刷下重歸清澈。
“怎麼樣?”她提着劍和他炫耀,劍尖串了兩條開膛破肚的草魚。
那柄鋒銳的神兵利器此時荒謬地串着兩條死魚,而她回過身,眸子在黃昏的光裡顯得尤為明亮,閃得像天邊星子。
夜風捎來淡淡的魚腥味,這味道實在算不上好聞,杜知津卻仿若未覺,沖他笑道:
“應大夫,願賭服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