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女孩死了,他面前的又是誰?
杜知津快速地眨動了兩下眼睛,直言不諱:“人都會死的。”
“那也不能咒自己死,你快把剛才那句話呸掉。”他惱了。什麼人啊,他好不容易救回來的,别她一句話就給咒死了。
見她不吭聲,他氣得卷了大半被子往裡裹,留給她一個冷漠的背影。
誰教她這麼講故事的?哪個人聽了她的故事能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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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氣好了些,雖然仍舊陰沉沉的,但總不至于屋外大雨屋内小雨。
應見畫的病也和天氣一樣,現在已經能下床走動了。他堅持杜知津病的比他嚴重,杜知津堅持不讓他幹活,兩個人誰也不讓誰,最後各退一步,各挑一邊。
應見畫負責把前幾天沒來得及收進去的藥材分門别類,挑挑揀揀一番看還有沒有能用的。杜知津則揣着他典當剩下來的銅闆找人買了一堆新的茅草。
瓦片暫時買不起,茅草總該換批新的。二人忙活一上午,可算把屋頂搭好了。
杜知津站在屋頂,指着院中各處對他道:“等我拿回劍就上山獵鹿獵熊,賣掉鹿角熊皮後,先把你母親的遺物贖回來,若還有結餘便買一批瓦,以後雨天你就把草藥搬到屋裡,這樣就不會淋濕了。”
“還有,你之前不是想建個雞圈?也可以弄一個,就在靠着黃家的地方。那塊地方蚯蚓多,我總看見紅花挖了蚯蚓去喂自家的雞。養了雞還可以養鴨養狗,鴨血粉絲最入味,鴨湯也很滋補,而養狗的好處就多了,看家護院趕雞趕鴨......你瞧隔壁的小黃多招人喜歡呀。”
不知是不是為了彌補昨晚把他惹惱的事,杜知津今日的話格外密。而應見畫也沒那麼容易原諒她,冷着一張臉分藥。
杜知津偷偷觑他一眼,第一次知道何為禍從口出。
好在紅花和黃伯娘的出現解救了她。黃伯娘說她娘家妹子,就是村頭老劉家的閨女過幾日就要出嫁了,作為嫁妝的一副桌椅卻被昨晚的雷劈壞了。這會去鎮上的路也不好走,找不到木匠,可把她妹子急死了。
“我也是聽春燕說木姑娘你會這方面的手藝,這才腆着一張老臉請姑娘過去試試。”黃伯娘也不讓她白幹活,還帶了一籃子雞蛋,少說有五六個。
她就算不給報酬,杜知津也會走這一遭。一來她急于離開應見畫的視野,二來黃家對他們多有照拂,舉手之勞,做便做了。
見應見畫不反對她出門,她拉着紅花的手,一大一小往村頭劉家走。
黃伯娘還留在院子裡,聽到身後傳來應見畫冷冷的哼聲,笑道:“我來時聽到木姑娘說想建個雞舍再養條狗,看來應大夫也好事将近?”
聞此,應見畫足足愣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她說的什麼,解釋:“伯娘誤會了,她隻是我的一個病人,并非伯娘以為的那樣。”
看着黃伯娘笑而不語的模樣,他心底生出一股無力感。
罷了,總比把杜知津當成采花大盜強。他深知想在鄉野生活,必要時必須失去一些無用的東西。
“請問,應大夫在家嗎?”
門外響起一道男聲,應見畫聽出是陸平,不由蹙眉。黃伯娘見他有客便告辭回家,與陸平擦身而過時,在心底贊歎了一句好俊朗的後生。
和應大夫不相上下啊。
陸平并不是空手而來,他左手抱了一束紅豔豔的杜鵑,嫩的花瓣上還沾着露水,瞧着便知是大早上剛摘下的。單是杜鵑,應見畫肯定會唾一句俗,可偏偏陸平此人頗有心機,居然還配了兩枝淡粉的桃花和一枝新綠的柳條,野趣盎然,這束花的品味一下從“下裡巴人”變得“陽春白雪”。
察覺到他的目光,他露出一口白牙,笑得腼腆:“我妹妹說現在的姑娘都喜歡這個,不知道木姑娘喜不喜歡。對了應大夫,木姑娘呢?”言罷,他立刻用視線四處找尋起來。
應見畫想說你的木姑娘連真名都不告訴你,還指望什麼呢?
“她不在。你若是為了之前那件事,我們或許還能談談。若是為着她的事,出門左轉不送。”
出門左轉,是河。
陸平仍然捧着花,小心翼翼的模樣仿佛擔心它磕着碰着似的:“應大夫你别誤會,縣令大人已經找了别的大夫給世子治病。我今日來,為的是私事。”
他将視線投向藥架旁神容淡漠的人,眼裡閃爍着猛獸争奪地盤時的光芒:“我能冒昧地問一句,應大夫你和木姑娘是什麼關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