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接着翻看你的回憶的。”
“啊?”姜黎眼睛微微睜大了些,還沒反應過來,姜南就已經輕輕放下了簾子。
燈光還是昏黃,大概是燈絲用久了的緣故,姜黎身子顫了顫,不知道自己是想笑還是怎樣,那會兒吸了一鼻子老櫃子和陳衣服的腐朽味道,胸口擠壓了一堆奇奇怪怪的情緒,現在卻被女兒的一句清的零離破碎。
“害,這叫什麼事兒啊。”
堂屋正中央的黑傘幹的差不多,姜南将旗袍褪下送還給隔間的姜黎後,又自然地将黑傘拿起來準備合上。
這是把自動傘,握在手裡分量不輕,質量也似乎不錯,姜南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卻忽而覺察到一道灼熱的視線。
“這是阿黎帶回來的”
金子直勾勾地盯着她,嘴巴稍稍撅起,目光很是不善。
“所以呢?”姜南有些想笑,并不放下手裡的傘,隻是放緩了聲音,歪歪頭像是在挑釁。
“我不能碰嗎?”
“不……不能”金子以為她生了氣,有些害怕,但仍嘟嘟囔囔地維護着姜黎。
姜南見她呆愣的樣子忍不住哼笑一聲,有些嗔怪道:
“你這人怎麼這樣,第一天來的時候洗澡的熱水我給你燒的,你那跟苔藓似的長了虱子的頭也是我洗的,廢了老勁才把你收拾得幹幹淨淨,這怎麼吃了幾天飯,光認我媽不認我了?”
說完,又有些小小的怨氣,用手指了自己,試探地引導:
“我,南南,大好人。”
“你”
金子學着她的樣子擡手指:
“南……南”
姜南臉上這才有了笑:
“哎,對,後面呢?”
“大……”金子說着,臉色一轉,“大……壞人!”
“靠!”
姜南原本的笑瞬間掉的幹幹淨淨,
“你這人小氣得很!”
“咋啦咋啦,咋吵起來啦?”姜黎剛收拾好櫃子,把旗袍包好放進去,還沒進門就聽見自己女兒的聲音,忙不疊進來當和事佬。
“她!”
姜南瞥金子一眼,和姜黎訴苦,
“她說我是壞人!”
“她兇,她壞!”金子看姜南告狀,也有些急了,手攀在自己的麻花辮上,手指往編織的孔隙裡鑽。
“我哪裡兇啦?我這麼溫柔。”
姜南豎着眉,腦後的馬尾晃得厲害。
“………”姜黎注意到女兒因年輕而異常淩厲的丹鳳眼,有些欲言又止。
“嗯……确實有點兇……”
“媽,你……”
“哎,媽餓了,咱什麼時候喝粥啊。”見女兒不樂意了,姜黎連忙誇張的捂了一下肚子,玩起了苦肉計。
“我現在就去煮。”姜南應了一聲,走之前沒忘記将黑傘遞到姜黎手裡。
“喏,傘,不給你某些人又要生氣了。”
姜南去了廚房,姜黎才拉着金子好好坐在沙發上,眉眼柔和:
“金子,你跟我說,南南好~”
“南南,不好”金子搖頭,執着地重複。
“你說了,我給你開電視,好不好?”姜黎捏着電視機遙控器,頗有一番挾天子以令諸侯那味兒。
金子眨巴眨巴眼睛,在看電視的誘惑下也終于敗下陣來,不情不願地說:
“南南,好”
“再說一遍?”
“南南好”
“這才對嘛!”姜黎滿意地拍拍金子的肩膀,操作着遙控器打開了電視機:
“咱看《還珠格格》。”
“嗯”
金子乖乖點頭,将鞋子蹬掉在地上,在沙發上盤起腿,專注地盯起電視屏幕來。
廚房爐竈裡,幾绺火焰扒着木柴炸火花似地響,噼裡啪啦,先燎出一片又一片黑痕,再慢慢蠶食這些木頭,從外到裡,将高溫都存進朱黃的核子。
“咚——哒——咚——哒——”
姜南又拉了幾下風箱,才關上竈膛的擋闆。
廚房的門簾被掀得大大的,挂了一半在外牆的釘子上,這樣門框裡也就裝了一半濛濛細雨,伴着絲絲縷縷的風,冰冰涼涼地遊蕩。
姜南靜靜坐在爐竈的矮闆凳上,兩隻胳膊撐在高高折成一個銳角的膝蓋上,斜眼望院子裡的雨嘩嘩澆地,等着冷水沸騰到能夠撐得鍋子嗷嗷作響。
“好漂亮”
手機裡,聊天界面停留在這一條消息上,右下角顯示新消息+1、+2、+3……
姜南的臉被竈膛烘得熱火,又被手機屏幕照的通亮。
“你想不想拍劇情類的那種小視頻啊。”
“就是幾個甚至十幾個視頻完整表現一個故事的那種。”
“我想了一個大概,等過幾天完整了給你看。”
姜南呵了一口氣,發了一個字出去:
“好”
又忍不住再擡頭,在朦朦胧胧裡遙遙瞧了一眼小花壇裡搖晃的綠意。
“葡萄藤紮根了,現在雨也打不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