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莉安娜。”她輕聲說道,聲音依然帶着一絲羞怯和沙啞,那是長期的恐懼和沉默留下的痕迹。“我來自牧溪鎮的巴利村……”她給出了自己卑微的出身,這是她唯一能夠用來定義自己的東西。
阿格萊亞聽了,臉上露出了一絲驚訝。“巴利村?”她重複了一遍,那雙淡粉色的眼睛裡閃爍着探究的光芒。“那可是個很偏僻的地方啊,在豐饒省的西部,幾乎要挨着邊境線了。我以為你們那裡隻有大麥和石頭呢。”她的語氣裡帶着一絲好奇,沒有輕視,更多的是對一個陌生地方的興趣。豐饒省位于核心平原的西部,沃土千裡,是王國的糧倉,但西部邊緣地區則相對貧瘠,而巴利村更是坐落在牧溪鎮的邊緣,是個不起眼的小村莊。
安德魯溫和地補充道:“牧溪鎮我去過一次,确實很遠。巴利村……倒是沒聽說過。”他的語氣裡帶着一種天然的善意,讓人感到安心。
莉莉絲沒有說話,隻是安靜地看着莉安娜,那雙黑色的眼睛像兩顆深邃的寶石,帶着一種讓人無法看透的沉靜,但她的目光卻讓莉安娜感到一種被關注的溫暖。
“是……是的。”莉安娜點了點頭,聲音微弱,“我們那裡……隻有大麥。還有石頭。”她感到臉頰有些發燙,在這些高貴而見多識廣的人面前,提起自己的出身讓她感到一絲難堪。
“你在村子裡……過得怎麼樣?”安德魯輕聲問道,他的語氣裡帶着一種小心翼翼的關切,仿佛生怕觸碰到她内心的傷口。
這個問題讓莉安娜的身體微微一僵。過得怎麼樣?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那些痛苦和屈辱,是她習以為常的“正常”,是她努力想要忘記的噩夢。她猶豫了一下,垂下了頭,看着自己的雙手,那雙曾經因為繁重勞役而布滿傷痕的手,即使被治療卷軸治愈了,依然仿佛留下了無形的印記。
“我……我一直在家裡幹活。”她低聲說道,避開了安德魯大人的目光,“很多活……每天都要幹……吃不太飽……”她講述着那些對她來說再平常不過的生活細節,那些在養父母家遭受的非人待遇。她沒有提起養父母刻薄的打罵和饑餓,但僅僅是“幹很多活”、“吃不太飽”這幾個字,在聽者耳朵裡,已經足夠讓人心疼。
阿格萊亞和安德魯聽了,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絲憐憫和心疼。莉莉絲依然沉默地看着她,但眼睛裡卻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那是理解,也是某種難以言喻的悲傷。
“那……你的家人呢?”阿格萊亞小心翼翼地問道,她的語氣收斂了平時的跳脫,變得有些沉重。
家人?莉安娜的心裡湧起一陣苦澀。養父母嗎?那個帶給她噩夢的弟弟嗎?她不知道該怎麼說,那些經曆太痛苦了,痛苦到她不願意去回憶。她猶豫了許久,最終還是決定說出真相,雖然是她認為的“正常”真相。
“我沒有家人。”她輕聲說道,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我是……養父母養大的。”她沒有詳細說明養父母對她的虐待,那對她來說是羞恥的、不值一提的。
“養父母?”安德魯皺了皺眉,“他們……對你好嗎?”他的問題很直接,但語氣非常溫和。
好嗎?莉安娜心裡湧起一陣想笑又想哭的沖動,那種沖動在她胸腔裡翻騰。好嗎?是每天的打罵和饑餓好?是冬天裡凍得裂開的雙手好?還是被當作牲口一樣使喚好?還是……那個永無止境的噩夢好?她不知道如何回答這個問題,因為在她的世界裡,“好”和“不好”的界限早已模糊,她的經曆是無法用這兩個簡單的詞語來定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