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雪忽然恍惚了一瞬,腦海中閃過零碎片段——似乎曾有一群人,也如他們這般熙攘而來,可後來發生了什麼?她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了。
難道那群人中有自己?
這些路都是自己曾經走過一遍的路?
“阿雪,沒事吧。”澤漓的聲音将她拉回現實。
“我沒事,”她定了定神,強忍不适,再次看向那行刺目的血字。
前路無人生還。
她心底蓦地湧上一股異樣感,并非恐懼,而是一種難以言喻的違和——不知是即将發生什麼,還是這壓抑環境中血色帶來的視覺沖擊所緻。
未等她回神,澤漓已命人推動石門。
連雪甚至來不及阻攔,更遑論提醒“小心”,便頓覺一股森然寒意自門縫滲出,無聲無息地漫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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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如月自幼周旋于各色人物之間,短暫的驚訝後,神色已恢複如常。
她自覺對方所言不虛,那不管遠在西域的人是何身份,都是她一見如故、鐵了心要幫的人。
“既如此,我要你的誠意,”她幹脆利落,“知道她當年為何消失,期間發生了什麼。唯有如此,我才能判斷是否該信你。”
“誠意?”
“連雪,不,溫顔已經在危險中了,情況未明前,我不會貿然回去找她,更不會透露她的下落,”莊如月目光銳利,“這一點是任憑你武功再好,再悄無聲息都沒用的。這次的行動我要萬無一失,容不得半點差錯。”
雲荼明顯遲疑了。
“你可以慢慢考慮,但是有件事我要提醒你,”莊如月話鋒一轉,“在她身邊有一位喜歡但也拼盡全力限制她的人,我無法判斷這種限制目前到了什麼程度,就像我也無法判斷你口中的愛意和重要是什麼程度一樣。”
雲荼的猶豫似乎消減了幾分。
“若真想救人,就别在此耽擱。”莊如月步步緊逼,“我絕無他意,隻想保證她的安全”。
“你隻有今晚。”
“完全奉陪。”莊如月斟了茶,雲荼卻未接。她将茶盞置于一旁,看着眼前人逐漸沉入回憶的漩渦。
“我們初見時阿顔六歲,隻是她全然不記得了。” 雲荼的聲音輕得像在自語,“她記憶裡的初遇,已是多年之後。”
——那個春日的黃昏,晚霞漫天的山徑上。
‘我叫洛溫顔,洛水的洛,溫柔的溫,顔色的顔。’
人在少時不能遇見太過驚豔和記憶深刻的另一個人,否則不管你想與不想,餘生就再也割舍不開了。
“雲家在外人眼裡不太正常。”雲荼回神,“但正因這份'不正常',我才會遇見阿顔——我中失情蠱那日,她也恰好出現在了巫山。”
“什麼是失情蠱?”莊如月有些驚訝,在她的認知範圍内,以為蠱毒一說不過是謠傳。
“毒如其名,失情失愛,雲家為了完成隐秘之事,認為兒女之情會影響決斷、阻礙雲家發展,所以族内重要之人都會被種蠱,以防影響雲家大計。”
“可是看你現在的樣子,” 她打量着雲荼,“并不像是受了失情蠱的影響,還是說你體質特殊,蠱毒對你無用?”
“這件事說來話長,也不重要。”
“那時我不知阿顔為何會出現在巫山,但那匆匆一面後,便再難忘記。”
他聲音低沉,似浸着經年的風雪——
“我看她如何成長、如何貪玩、看她有師兄愛護、朋友相伴,她被養得很好,明媚如春日的陽光;又極具天賦,十六歲名冠江湖,旁人連她的影子都追不上。”
“我原想這樣守一輩子,”他指節微緊,“可她身上的'秘密'——或者說,旁人強加給她的秘密——終究将她拖進了漩渦。”
莊如月靜默不語,茶煙在她眼前袅袅散開。
“當阿顔名氣越來越盛、避無可避的紛争出現後,我沒辦法做到充耳不聞,所以我們相識了。”
雲荼扯了扯嘴角:“我那時借雲家樓和落雲宮尚可的交情,順理成章的出現在了阿顔身邊,直到——”
他忽然停頓,喉結滾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