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曉生嗯了聲,“垂頭喪氣做什麼?她還沒死呢!你想她醒來就看見你這副要死不活的鬼樣子”?
“晚輩知道”。
“木頭葫蘆一樣悶”,百曉生連鼻孔都在生氣,“她自己知道命不久矣的時候都沒你這麼喪。此番折騰那丫頭必定折損不小,還能活幾日都不知道,既然要回去她身邊,怎麼,你準備就帶着這一副死人臉去給她添堵嗎”?
“命不久矣是什麼意思”?胡慕顔一下子支愣起來,“就算聲聲慢無解,但她内力醇厚,總是能壓制的,這次是因為救人;前輩不要亂說,怎麼能說活幾日這種話去咒她”!
“咒她?看來她還是和之前一樣,以前喜歡當整個江湖的英雄,現在還又喜歡當自己的英雄了,覺得一個人赴死好像有一種不給别人添麻煩的灑脫感,覺得是一件正确的事情一樣自以為是”,百曉生見胡慕顔的反應,就知道這家夥不知情。
他本來沒想說,可是既然如此他就偏要挑破了。
“看來你什麼都不知道,你們什麼都不知道,那丫頭剛回中原的時候原本還能活五六個月,現在這麼一折騰,能不能活兩三個月都難說,也說不定你回去的時候她已經死了”!
“前輩”!胡慕顔實在難以控制的失了态,“我敬您是前輩,但就算是”
“怎麼,隻是幾句話這就接受不了了”?百曉生還是很冷淡,并沒有因此就停下,“我說的都是她沒告訴你的實話,她身邊的那兩個西域人更知情,那個老家夥為什麼每日幾乎寸步不離的緊跟一直在調理她的身體,就是怕她哪一日突然倒地不起。看來隻有你不知情,看來你這麼不計代價的人什麼都瞞着你”。
胡慕顔聽着聽着,眼淚就撲簌撲簌的往下掉,他知道洛溫顔身體不好,但是怎麼會,隻有幾個月的時間?
她可是洛溫顔啊。
馬車還在繼續,胡慕顔突然就要跪下,被百曉生制止了,“求前輩救人,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刀山火海,萬難不辭,我說到做到”!
“你跪我沒用”,白茑往旁邊挪動了下,“她已是強弩之末,别說是我,就算傾藥仙谷、溫涼島甚至各醫藥門派全部之力最後也隻會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她要是不動用内力還能多活幾天,可就她的性子,根本就是次次上趕着找死。就你這樣的二愣子還闖蕩江湖,她應該也沒少耗命救你”。
胡慕顔嘴唇哆嗦了幾下,似乎想要說什麼,最終一個字也沒說出來。
百曉生說的都是真的,洛溫顔不隻救了他一次。如果最後洛溫顔真的難救,胡慕顔覺得,自己也是罪該萬死的罪魁禍首之一。
百曉生看了一眼沒有理會。
他并非要讓人難過,也不想刺激胡慕顔已經快崩潰的神經,更知道洛溫顔的本意,隻是想要洛溫顔活着就隻能從她身邊的人入手。
她既然自己不惜命,那就得多幾個人知道,多一些人了解實情,大家一起用力拉着拽着,總是多少能拖住她一些。
不必當英雄,江湖亂象叢生就亂吧,一人之力想要力挽狂瀾是注定要付出代價的。
這是百曉生最想勸洛溫顔的,不是現在想勸,是從很多年前。
也偏偏是最勸不住洛溫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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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荼自上次被澤漓按在地上揍了一頓後并沒有離開,無人明确要把他趕出去,他就厚着臉皮留下了。一來是不相信救他的人不是洛溫顔,二來是怕萬一期間有事他在也能應付。
澤漓的拳頭很結實,但是那時他并沒有感受到澤漓會武功,莊如月也再也沒有出現過,說的誇張一些就是一院子手無縛雞之力之力的人。
雲荼就這樣每天随便吃些什麼東西,在他醒來的房間打坐清除餘毒恢複功力,然後找各種機會去尋人。
隻是現在的雲荼冷靜下來後理智多了,知道自己先前發瘋一樣的行為毫無意義,無論是救他的人不想見他,還是其餘人不想他見,他越是發瘋就越容易引起反感。
整個顔院就那麼大,哪怕是一天找一個地方也總有能找到的時候,所以雲荼就趁着夜深人靜的時候避開所有人,小心翼翼的一點點摸索。
果然最後找到了一間最可疑的屋子。
在顔院最漂亮最安靜的地方,澤漓、莊如月、他不認識的一個煮藥的老頭還有仆從婢女輪流進出照顧,不用想,屋子的主人必然十分重要。
白天的時間雲荼毫無機會,到了晚上也會有人輪流照看,雲荼想要正大光明的進去根本不可能。
因此在這晚房間裡隻有莊如月的時候,雲荼一直等到淩晨确認暫時不會有第二個人來,就用了此前最看不上的迷香的方法輕身快速的進入了房間。
莊如月沒有幾個時辰并不會醒來,雲荼确認無誤,就着房間裡并不昏暗的光一路毫無阻礙的到了裡屋。
映入眼簾的躺在床上的人不是因為迷香睡了過去,是真的昏迷不醒,從雲荼的視角看,這人正是不久前莊如月為他畫的連雪。
雲荼把手搓熱,他看着床上的人擁有一張他确實陌生的臉,可是那人盡管昏迷着,卻依然是帶着這麼多年熟悉的感覺,頓時熱淚盈眶。
人與人之間的感覺是很奇妙的,時隔多年後雲荼隻是看了一眼,甚至都沒有去驗證洛溫顔手臂上的胎記,沒有任何佐證就知道這就是他朝思暮想的人,不會有錯。
白皙的手腕被雲荼小心的拿出,他如今隻能在這黑暗中和洛溫顔十指相扣,接觸上愛人皮膚的一瞬間雲荼隻有極力克制才能将擁人入懷的沖動壓制下去,然後窩在床沿壓制聲音嗚咽了起來。
自上次生死一别,再見這一面他用了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