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師兄,回家了。”
路過張成義時,他撐着一口氣還未氣絕,竟還在掙紮,染血的手指顫巍巍摸向懷中的信号彈。
“是向飛雪城嗎?”洛溫顔居高臨下睨着他,忽而冷笑,“我幫你。”
她信手一揮,信号彈劃破夜幕,直墜羅生堂主廳。
“轟——!”
火舌驟然竄起,轉瞬間吞噬整座樓閣。
原來何無疾不僅布下天羅地網,更在梁柱間潑滿火油——既要殺人滅口,更要毀屍滅迹。
洛溫顔半蹲下身,将染血的彎刀塞回張氏兄弟僵冷的手中。
張成義瞳孔渙散,最後的視野裡,隻剩滔天烈焰。
夜風卷着火星掠過衣袂,洛溫顔頭也不回地扶住顔畫,踏入火光映照的歸途。
清輝閣内,燭淚垂落。
洛溫顔跪坐在靈前,寸步不離。整整一日一夜,她不飲不食,也未合眼,身上幾處傷口隻草草包紮,血漬早已幹涸發硬。
她手中攥着一封書信——那是從顔畫房中尋得的,信紙邊緣已被她無意識揉皺,又小心撫平。
‘小顔,展信安。’
信上字迹清隽,一如那人溫潤的嗓音。
‘見字如面。讀此信時,我大抵已經不能繼續陪在你身邊了。’
燭火忽地一晃,在她睫上投下顫動的陰影。
‘我一生不知生父、不知生母,所曆種種,最挂念之人隻有你。自你四歲來到落雲宮,廿載春秋倏忽而過,小顔已經從粉嫩的小團長成了立于天地之間的俠者,師兄永遠以你為榮。’
一滴水珠暈開墨迹。
‘我深知小顔難安之事,但聽師兄一言,無論清輝閣之變或是其他,任何人之死錯處均不在你,小顔莫要自苦自傷。’
‘五年前小顔匆匆離開,我尋你至西域時遇見淩雙,那時他已重傷難救。我難以辜負他臨終所托、更心願繼續查找你心系之真相,故易容改面,瞞你之處,是師兄之過。小顔重情,但已變之情當學會放手,此非無情,莫有負擔。’
‘任何将變故栽贓于小顔之人均存不良之心,為不善之人,小顔莫要落入他人誅心之圈套,師兄會永遠支持你任何決定,無論生死。’
信末筆迹略顯急促,似有千言未盡。
‘小顔,世間愛你之人良多’。
顔畫最終還是沒舍得将淩雙臨終前認為是自己害了洛溫顔,并因此含恨而終的話說出,那不是淩雙的錯。
清輝閣的人都太重情了,從上到下都是。
好似這江湖世道過于坎坷冷漠,上天看不過去,就有了清輝閣,這一閣都是癡人。
他變成淩雙後,換了身份角度,以外人旁觀者的模樣才了解了落雲宮這些年對洛溫顔的種種算計,他敬重的師傅、師兄露出的猙獰獠牙數年來不斷啃噬他的骨髓。
他勸導洛溫顔的話一字一句發自肺腑,可他早就累了,無力勸解自己,隻能是最後時刻再一次為她築堤攔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