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在妄語齋,洛溫顔本欲将宮主令交予溫儒卿。她自知已無力執掌落雲宮,此行亦未作此打算和計劃。隻是二人不歡而散,彼時若貿然取出,隻怕會加深誤會。
而後世事紛擾,機緣總不湊巧,洛溫顔便再未尋得合适的時機将宮主令交予他,這枚令牌便一直留在了她身邊。
時至今日,落雲宮早已物是人非,這宮主令的存在與否其實已無關緊要。
洛溫顔原想着,這既是顔畫生母洛輕雨的遺物,不如讓它随顔畫長眠地下——他們母子此生緣分淺薄,權當留個念想,也省得日後再生事端。
可天意弄人,偏偏在這般混亂之際,令牌就這樣跌了出來。
這塊令牌見證着洛輕雲師姐弟三人數十年的恩怨糾葛,其中曲折又豈是三言兩語能道盡?
自羌兀歸來後,洛溫顔與溫儒卿始終未能有機會坐下來促膝長談,如今情形,那些塵封的往事、這塊令牌背後的因果,都沒有再說清楚的必要了。
洛溫顔蓦得想起來之前和溫儒卿的一次争執。
“溫顔,你為何非要執迷不悟?習武之人,本該潛心武學,為何非要去幹預那些陳年舊事,為何非要出頭充英雄!”溫儒卿慷慨激昂,“你以為憑一己之力就能改變整個江湖、就能實現你想要的江湖大同嗎?你以為自己要實現和建立的就是大家想要的江湖局面嗎?”
他眼中閃過一絲痛色:“誰人管你為公為私,隻要你的行為影響、破壞了現在諸多人的利益和安穩,你就會取代玄宗成為他們新的公敵,難道你當真不明白嗎!”
溫儒卿那時再房間來回踱步,衣袖拂動間驚的窗外驚鵲撲棱棱飛過。
“玄宗舊事已經過了十幾年,你覺得十幾年來紛争不斷、恩怨難解,你又怎麼知道即便是你解了玄宗的局面、即便是真的當年有隐情,江湖從此之後就會變得清明太平?”
“且不論武林江湖,即便是朝堂政治也這般光景,明君之下難道就沒有颠沛流離就人人向善?昏君在位就人人為惡民不聊生嗎?既然如此,就不要憑着自己的一點熱血勁頭、一點意氣風發去做不該你管的事,你如今能被他們捧的多高,來日翻臉之時你就會摔得多慘,落雲宮求穩不求冒進,你就算不為自己考慮,落雲宮千百人的安穩呢,是你能夠因為一腔熱血置之不顧的嗎!”
洛溫顔攥緊了腰間佩劍,劍穗上的玉墜叮咚作響。
“師兄,難道就為了求穩、為了明哲保身就可以對是非黑白置若罔聞嗎?難道因為昏君之下世人也可以苟延殘喘就不做明君、不匡天下嗎?”
窗外竹影婆娑,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暗紋。
洛溫顔卻視若無睹。
“我們執劍不單是為了自保,更是為了做力所能及之事、救能救之人、求可求之正義,不是看着黑暗将希望吞噬殆盡也依然默不作聲甚至助纣為虐,不是因為我們一人可活就不顧其他人的生死。”
“夠了!”
“我執劍之時師兄也教過我要堅守道義,”洛溫顔寸步不讓,“如今師兄的道義是什麼,是明知有路可走但是選擇視而不見?還是明知舊事有鬼卻繼續藏于黑暗無動于衷?”
她胸口劇烈起伏,發間珠钗簌簌顫動:“我從來沒要求江湖武林變成洛溫顔想要的模樣,我隻是在做一件該做之事,一件可為要為的事。至于洛溫顔的位置,更從來不是誰捧上去的,我不在乎什麼位置,江湖若能代代有新秀,那才是天公作美!”
“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