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臘月,深夜裡的定王府安靜極了,就連院裡的落雪聲都能聽得見,正在人們熟睡之際,定王府的正院突然着起火來,也是冬日裡天氣幹燥,不一會大火就燒了起來。今日是十五,定王正宿在王妃這裡,這火将兩人困在屋内。
下人們嘈雜的呼喊聲将整個定王府都吵醒了,離正院很遠的落霜居,何妙芙正站在院裡,剛剛喊聲傳來時,她就出來了,她看看遠處漫天紅光,又側耳聽着遠處的嘈雜聲,心裡想着,巧了,今天是定王妃的生辰,這場大火也算是送給王妃生辰禮物了。
“呵,這也算是紅紅火火了。”何妙芙諷刺的笑了一下,然後轉身往屋内走,現在已經臘月中旬了,外面太冷又剛剛下過雪,人在外面站一會就冷的受不了,反正火也燒不到她這來,她才不想在這站着受罪。
剛走了兩步,那邊突然傳來一句,“快救王妃,王妃還沒有出來”她猛地轉過身,快走兩步停在院門口,仔細聽着外面傳來的各種叫聲,試圖從中找出她想要的消息。
可惜沒一會正院的叫喊聲就停了,何妙芙猜到這是定王妃被救出來了,她稍微有些失望,這麼快被救出來,那定王妃傷的也不會很重,不過轉念一想隻要傷到她,也算是事成了。
那邊的天已經沒有那麼亮了,想來火已經滅的差不多了,何妙芙不再等了,她回到屋裡,點燃蠟燭,從衣櫃裡将準備好的衣服拿出來放在床上,這是秋楓死前為她做的最後一件衣服,這麼多年過去了,不知道還能不能穿得下。
這麼晚了何妙芙的小院裡沒有熱水,她就用涼水沾濕布巾擦了擦身子,然後哆哆嗦嗦的将衣服穿上了,“哎,到底是老了,這衣服都不合身了。”已經四十多歲的人穿着這樣鮮亮的顔色,何妙芙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她輕輕地将衣服的折痕撫平,然後走到桌邊坐下,看着窗外發起呆來。
矯情的回想了自己這一生,有太多的恨太多的遺憾,但想來想去才發現她這一輩子的苦大部分都是自己造成的,從受盡萬千寵愛的童年,到母親和祖母去世後父親冷淡厭棄的眼神,再到繼母和繼妹的算計陷害。
如果不是自己太過天真,耳根子太軟,誤将豺狼當好人,又怎會落得這般田地。
她苦笑着,怨不得旁人啊,反而連累了那麼多人為自己喪命,“哎,該死的是我啊。”何妙芙拿着蠟燭慢慢起身,因為年輕時被王妃磋磨,現在她的身子很差,尤其是冬天更是難熬,渾身的骨頭都在疼。
将門窗關緊,把那截蠟燭扔在破舊的窗簾上,看着火慢慢地燃起來,何妙芙才回到床上躺下,等了這麼多年才找到機會下手,雖然要不了那兩人的性命,但能傷到他們,也算報了小仇,剩下的她也無能為力了,隻期望老天有眼,不要放過那些害了她的人。
屋裡的煙越來越大,那種窒息感讓她無比難受,她抓着自己的脖子試圖緩解這種痛苦,在她快要失去了意識時,有一股力量将她向下拉去,‘嗯,應該是要死了。’這麼想着,何妙芙抓着脖子的手就放松下來,任由自己陷入黑暗中。
何妙芙覺得死了的感覺跟别人說的不太一樣,沒有牛頭馬面也沒有黑白無常,她暈暈乎乎的隻有耳邊傳來幾聲鐘聲,忽然她覺得有些不對勁,就在剛剛她醒過來時還什麼都感覺不到,但現在她卻有種手腳很沉重的感覺,尤其是她的腿,有些酸疼。
何妙芙心裡很奇怪,等了一會,她恢複些力氣,就緩緩地坐了起來,睜開眼看了看四周,卻發現什麼都看不見。
周圍太黑了,何妙芙隻能用手去摸,越摸越覺得自己像是躺在一張床上,她心裡一緊,難道自己沒有死,被人救了?
想想也是,自己火燒定王妃這件事并沒有刻意遮掩,定王一查就能查到自己,以定王妃的為人,肯定不會讓自己死的這般痛快,那麼自己現在這情況也是正常的了。
“哎”她歎了一口氣,有些遺憾,最後也沒能報仇,反而要受折磨了。定王妃的手段,她是知道的,這次沒死成,接下來就不知道會怎樣了。多年的陰影讓何妙芙心裡有些害怕,但轉念一想,死都不怕,害怕那些做什麼。
開解自己以後,何妙芙才将心思放在周圍,既然已成了階下囚,那麼這裡不是地牢就是柴房了。周圍的靜悄悄的什麼聲音都沒有,何妙芙掀開面前的簾子,試圖看清自己所在的地方,但是太黑了什麼都看不清。
她想站起來看看,卻發現自己腿腳發軟,沒有力氣,試了幾次都站不起來。她以為是被煙熏的,一時間肯定緩不過來了,索性就直接躺下了,她自暴自棄的想着,反正怎麼樣都活不成了,就不白費力氣了。
躺了好一會,不見有人來審問自己,直到她困得厲害,堅持不住才睡了過去。
再醒來天已經亮了,何妙芙打量下自己在的地方,很簡陋,卻也不是地牢柴房這種陰暗的地方。這屋子很小卻很明亮,有一張桌子,四把椅子,一個衣櫃,再有就是自己身下的這張床了。
這是哪裡?這不是定王府。就算再遲鈍,何妙芙也能感覺出不對勁來。先皇向來寵愛定王,所以定王府修建的無比奢華,就連何妙芙住的破院子都比這好得多。
她掀開被子,打算出去看看外面的情形,卻在穿鞋時呆住了,這雙腳不是她的。
自從她失寵後,在定王府為奴為婢,雙腳早就粗糙的不成樣子,而且現在是冬天,她腳上還有凍瘡,而這雙腳卻略小,白皙細膩。然後,她舉起手看了看,這也不是她粗糙的雙手。
“這是怎麼回事?”何妙芙邊自言自語,邊擡頭找鏡子。看遍屋裡,也沒找到鏡子,連盆水都沒有,她慌忙穿上鞋,打算出去看看。
何妙芙打開門,屋外陌生的院子已經不能讓她更奇怪了,她環顧四周,正想出去看看,旁邊的屋子就開門了,看到走出來的少女,何妙芙猶如被雷劈了一般,僵立在當場。
“小姐,今日怎麼起來這麼早?”這人并沒有察覺何妙芙的異樣,仍是像往常一樣,笑着向她問安,然後轉身出了院子。
直到看不到少女的背影,何妙芙才從驚吓中緩過神來,那少女不是别人,而是何妙芙四個貼身婢女中的春櫻。
可春櫻早在她進定王府前就死在了繼母趙氏的手裡,那現在這個是人是鬼。
沒等她想出個所以然來,春櫻就端着水盆回來了,看她神色奇怪的站在門口,不禁有些心疼,“小姐,快進去吧,早上天涼,您穿的這麼單薄,萬一着涼可怎麼辦。”
“春櫻?”何妙芙死死地盯着丫鬟的臉,她攏在袖中雙手死死的掐在一起,強烈的疼痛感告訴她這不是在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