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在昏迷中沉沉睡去了多久，直至今日，終于隐隐有了蘇醒的迹象。

我緩緩睜開雙眼，眼前卻隻有一片黑暗。這并非是尋常身處黑暗環境中的那種黑，而是一種仿佛失明後，混沌、空洞的黑暗。

一時間，我竟有些反應不過來。過了好一會兒，我才恍然想起——對呀，我遭遇了車禍……

◇

我緩緩從床上坐起身來，由于失明，我的其他感官變得格外敏銳。我隐隐聞到空氣中彌漫着消毒水的味道，據此推測，我應該是在醫院。

因為看不見自己的狀況，我不敢貿然下床走動，隻能安靜地坐在床上。外面此刻想必是清晨，我能聽見窗外傳來清脆的鳥叫聲。四周如此安靜啊……我不禁暗自思忖。

我嘗試着去回憶一些事情，然而大腦卻一片空白，記憶僅僅停留在車禍發生的那一瞬間。一輛失控的大卡車如脫缰野馬般直直朝我沖來，我本就雙目失明，根本看不見車輛在何處。僅僅一瞬，我便感覺身體陡然一輕。

還沒等我回過神來，病房的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

“田光倚奈小姐，您終于醒了。”一個溫柔的女聲響起。

“嗯……”我輕聲應道，聲音略顯沙啞。

“您是在三個月前遭遇的車禍，當時撞上您的大車司機及時轉彎，隻是擦身将您撞開。您的身體除了右半部分受傷較為嚴重外，并無大礙，現在也快養好了。”醫生的聲音輕柔舒緩，如同一股清泉。

“我今年……多大了……”我啞着嗓子艱難地問道。

醫生貼心地喂我喝了些水，而後輕聲說道：“您今年18歲了呀，還是個學生呢。”

才18歲嗎？我心裡暗自琢磨，不知為何，我竟一直以為自己已經有不小的年紀了。

“真的很抱歉，不該讓您一個人出去放風的。”醫生的話語中滿是溫柔與關切。

我沒有回應她的話。因為那天發生的事，我似乎怎麼也記不清楚了。在我高一那年，也就是兩年前，我的記憶突然出現大面積的崩壞與混亂，父母無奈之下，将我送進了精神病院。那時我還未失明，可在精神病院裡的種種經曆，我卻忘得一幹二淨，甚至都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出來的。我隻恍惚記得，自己好像發了瘋，殺害了父母，母親倒在血泊中的模樣，始終在我腦海中揮之不去。

後來，我被警察帶走，但由于患有精神病，最終被無罪釋放，随後又被安置在了這家精神病院，也就是我現在所住的醫院。

然而，在一年前，醫院對我的治療毫無進展，我的記憶愈發混亂、崩壞。于是，我再次發瘋，可意識卻格外清醒。我清楚地記得，自己是如何拿起偷來的小刀，如何毫不猶豫地對準自己的眼睛狠狠刺下去。

然後……便沒有了後續，就如現在的我，失明了，隻能用繃帶蒙着雙眼。

至于這次車禍，我更是記憶模糊。那天，我仿佛聽到有什麼東西在呼喚我，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往何方，在那個聲音的牽引下，竟又逃出了精神病院。我在黑暗中摸索前行，結果就遭遇了車禍。

而此刻，當時那個聲音究竟是什麼樣，對方說了些什麼，我都已記不真切。總之，再次醒來，就已經回到了這裡。

醫生似乎并不知道我在想什麼，緊接着便開始了她日常的詢問。

“您叫什麼名字？”

“田光倚奈。”

“今年多大了？”

“18歲。”

“您還有完整的記憶嗎？”

我無奈地搖了搖頭，我的記憶嚴重碎片化，根本拼湊不出一個完整的事件。剛才的回憶也隻是個大概輪廓，而她的這些問題，卻莫名讓我心生煩躁。她為什麼要問這些問題呢？

醫生沉默了片刻。

“看來可以确定了……”她輕輕歎了口氣，低聲說道。

“什麼？”我疑惑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