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校址選在郊外，不用擔心占地面積問題，二中的校園格外闊綽，教師公寓修建的有點遠，林霁穿過了一大片繁茂的香樟樹林，才看到了教師公寓的冰山一角。

周助理這一路上秉持着助理的合格義務，但不知道是尴尬還是其他什麼，不怎麼和林霁聊天，保持着她透明人的身份。

教師公寓附近神奇地種了好幾株西府海棠樹，正對着陳老太太住着的二号公寓。

老太太住在二号公寓的301，樓裡住着的大多都是二中的教師，有幾戶門前貼着的都是手寫對聯，煙火氣十足。

陳老太太的門前也應景的貼了副紅紙對聯，樣式看起來跟隔壁的如出一轍。

林霁剛到門口，門就開了，陳老太太中氣十足的從裡面走出來：“一聽到聲響我就出來看看，果然是你們啊。”她說完就迅速的朝林霁身後瞅。

林霁順着她的視線後退一步：“我媽她大忙人事多，出差去了，來不了。”

陳老太太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這大過年的還要去出差，國家總理都沒她忙。”

林霁順着她的杆子往上爬：“對，我媽那個人您還不了解嗎？忙起工作來什麼都不管。”

注意到她驟然失望的視線，林霁又說：“還是我好，這不是來看你了。”

陳老太太笑罵了了句：“沒大沒小的。”

然後立刻将她們迎進屋，“剛下車肯定沒來得及吃飯，我特意做了一大桌子菜呢。”

林霁剛下飛機就直奔二中這邊，沒怎麼吃東西，就怕她外婆在家裡一直等她，要是等不到她都不願意開飯。

剛一進屋，“少爺”就從桌子底下蹿出來，興奮的繞着她轉個不停。

少爺是條黑白雜色的正宗中華田園犬，這傻狗一見到她，就高興的繞着林霁的褲腿又舔又叫，整條狗簡直恨不能撲到林霁身上。

林霁嫌棄地推了好幾下狗頭，都沒推開。

那股熱情的勁一過，少爺就把目标轉向了她身後的周助理，意圖沖着她狂吠。

見她外婆有些疑惑，林霁單手摁着狗頭，給她介紹：“這是我媽的助理，姓周，來給我辦剩下的轉學手續的。”

周助理有點腼腆：“我叫周潔，您直接叫我小周就行。”

陳老太太又恢複了往常那副樂呵呵的模樣，招呼着周助理：“不用客氣，來了就是客，趕緊洗手吃飯吧。”

陳老太太做飯其實還挺好吃，但是她年紀大了，記性不太好，有的時候不是忘記放鹽，就是忘記放其他調味料。

“味道怎麼樣？多吃點，看你瘦的跟個猴似的，一看就沒好好吃飯。”陳老太太止不住的往林霁碗裡夾菜。

少爺在桌子底下啃着它的骨頭，也應和似的沖着林霁“汪”一聲。

林霁也不反駁她，隻是心說現在的青少年流行以瘦為美。

她吃東西有些挑嘴，而且胃口小，她的口味這麼多年在南圳也被養刁了，是典型的南圳口味，愛吃辣菜，跟老太太習慣吃的清淡口味相反，但是現在飯桌上的辣子雞丁，青椒炝土豆絲等等吃的都是辣菜。

一頓飯吃下來有點像是在買彩票，驚喜不定，林霁碗裡堆了一堆菜，上一口還是挺正常的，下一口就淡的沒味道。

她默默扒着飯，眼看着陳老太太還要給她夾菜，連忙挪開碗：“我真的夠了，再夾就吃不下了。”

中老年人表達愛的方式太令人吃不消，林霁懷疑她外婆可能是覺得她媽平時“虐待”她，沒給她吃好吃的，這種時候恨不能使勁的投喂她，給她夾這夾那的。

這套房子是典型的三室兩廳公寓，林霁吃完飯就下意識懶洋洋的癱在沙發上不想動，少爺也跟着趴在她腳邊，不時地晃動一下尾巴，表達它的存在。

平靜截止在下一秒陳老太太打開了電視，林霁眼皮一跳，下意識睜開眼。

果然。

下一刻電視上就播放起了她外婆愛看的——看了十多年的——并且百看不膩的——趙雅芝版的《新白娘子傳奇》。

林霁覺得裡面的情節她都已經能倒背如流了，簡直是熟悉的不能再熟了。

“千年等一回～～等一回啊～啊～～”

“千年等一回～我無悔啊～啊～～”

陳老太太已經六十有七了，她退休以後最大的樂趣就是跟周圍志同道合的老教師們一起搓麻将，打打字牌，其次就是看電視，其中《新白娘子傳奇》，《還珠格格》，《86版西遊記》等電視劇，簡直是百看不膩，每日必看。

陳老太太的頭發被歲月染成了銀白，臉部已經輕微的凹陷下去，眉眼周圍布滿着細密的皺紋，但是一看見白娘子出場，就立刻變得神采奕奕。

林霁太陽穴突地一跳：“……您老一直看這個就不膩嗎？”

陳老太太這會兒估計是熱情勁下去了，瞬間化身成繼奶奶，乜她一眼：“讷讷子（小孩子），坐沒坐相的，規矩一點，等一會兒有客要來，不要讓别人看笑話。”

林霁翻個身，從茶幾上的果盤裡摸過一個橘子開始剝，然後又順手遞了個給周助理，“什麼人啊？外婆你的學生嗎？”

周助理受寵若驚。

她外婆教了半輩子書，稱得上是桃李滿天下，每年過年都三五不時的有人過來拜個年。

“算是半個學生，就是咱們對面的小簡，你小時候還給他女兒送過糖吃呢。”

淦，中老年人這種時候記性就特别好，時不時就愛拿小時候發生的糗事來取笑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