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林霁的衣服還是濕了大半,她收起槳,擰了擰衣服,問簡随:“你冷不冷?”
到了水流平緩處,沒那麼多動力,需要手動劃槳。簡随用手将筏中的水往外舀,“不冷,就是有點怕等會兒水太多了翻船。”
林霁彎了彎眼,她抓住簡随的手,“我怕你冷,萬一回去又感冒了怎麼辦?”
簡随一愣,也跟着笑,“放心,沒那麼脆皮。”
林霁又有點想笑了,她眼神明亮,口吻像回到了前幾天的狀态,“不行,你是我帶出來的,我要對你負責。”
厚重的歡喜總是難以掩藏,尤其是情窦初開的年輕人,她這狀态,估計往水裡一倒,沿途的流水都能被浸成蜜水。
也許是溶洞中四下無光,所以簡随的眼神很是柔和。
她有一搭沒一搭的劃着船,慢慢收斂着眼神,“可以,都依你。”
林霁臉上的笑意更深了。
人老是這樣,大腦比意識先開始興奮,欲望神經遞質總能讓人淪為欲望的囚徒。多巴胺的快樂如此難以抑制,以至于林霁特别想趁此問簡随一些問題。
她這樣想了,也立刻就問了,“我特别想問你一些問題。”
簡随:“嗯?問什麼?”
“你有什麼特别害怕的嗎?”
簡随劃槳的動作一頓,“問這個幹嘛?”
林霁笑笑,“沒什麼,就是覺得你太理智了。”
有句話怎麼說來着,智者不入愛河,愚者自甘堕落。
簡随很詫異:“為什麼會這麼覺得?”
林霁盯着溶洞中的水光,像是憋了很久,才吐出這些話,“我記得方瓊之前說你的對象标準是成績要比你好,你看啊,你這麼厲害,要是以後也一直沒有人能超過你……”
林霁狀似玩笑道:“那你不是要一輩子打光棍嗎?那也太慘了吧。”
簡随皺了皺眉。
林霁頓時像被紮破的氣球一樣,焉了下來。
她正想說點什麼緩和氣氛的話,簡随突然說道:“不是這樣的。”
“嗯?”
林霁學着她慢慢劃着槳,望向遠處的岩壁,有那麼一瞬,她有一種莫名的感覺——簡随的目光像稀疏的漁網,雖灑江中,卻籠在她身上。
簡随:“有時候,很多規矩都是用來應付外人的。”
林霁又是一怔。
簡随頓了頓,猶豫了一瞬,還是繼續說道:“有個詞叫因人而異,大概意思是說對不同人有不同對待,我覺得——我就是這樣的。”
“為……”那個為什麼的“為”字剛剛說出來,林霁就反應過來了。
她突然從中咂摸絲絲甜味,她的眼睛亮的驚人,她努力想要抿住唇角的弧度,卻還是沒忍住洩出了一絲笑意。
她說:“你怎麼這樣啊?”
林霁想起自己以前看書的時候,有位作者隐約描述過,人與人之間好比是兩間相互獨立的屋子,最開始認識的時候,雙方都隔着一扇門,慢慢熟悉起來了,想要更進一步的時候,就要去往對方的屋子,能不能進去是一回事,要不要敲門,是另一回事。心牆之内,親密之内,包容之内……就像一面界碑,那些提示的告誡的話語總對着外來人,門也是用來防外人的,住在心裡的,有鑰匙的人,可以随時進來自由出入……
有人乘月扣門,有人推門而入,外面進來的敲門,心裡裝着的開鎖。
林霁胡思亂想着。
簡随避而不答,拐着彎:“你今天才認識我嗎?”
林霁看着她笑了下:“不是。”
簡随停了好一會兒,才狀似随意地問道:“你剛剛在想什麼?”
林霁:“要不你猜一下?”
簡随繼續慢悠悠的劃着船,“猜不到。”
林霁剛才進來的時候沒有仔細觀望,現在擡頭一瞥,才發現她們經過的這個溶洞上面鐘乳聳立,挂如珠簾,流水潺潺不斷,懸泉滴滴落無聲。
林霁想了想說,“我剛才其實在想蘇轼。”
“嗯?”
“你看啊,如果現在這裡有月亮就好了。”林霁說。
簡随随意的擡頭一瞥,“月亮怎麼了?”
林霁又笑看着她:“有月亮的話,我們現在就是縱‘一葦’之所如,淩萬頃之茫然了,可以就此羽化登仙去。”
明明這洞裡很清涼,簡随還是像被燙到了一般别開眼,“……你什麼時候背的《赤壁賦》?”
林霁埋怨的瞪了她一眼,“就是背着你偷偷背的,我要後來居上,在語文上超越你。”
簡随毫不猶豫:“好的。”
“這要是在學校裡,記仇肯定會很欣慰。”
林霁沒再看她了,隻是自顧自的喃道:“不知道今晚的月色怎麼樣?”
簡随一怔。
林霁又忍不住偷偷的側頭看她,“你覺得今晚的月色會怎麼樣?”
簡随呼吸一窒。
她甚至不知道林霁的話題為什麼突然轉到了這上面。
林霁認認真真劃着槳,“我胡說的啦,你又不是什麼神棍,也不可能會夜觀天象,你的答案說不定還沒有我的手機天氣預報準。”
簡随這次安靜的時間有點長。
過了好一會兒,就在林霁以為她不會再回答這個無厘頭的問題時,簡随突然說道:“……今晚的月色應該會很美。”
林霁:“真的嗎?”
“不知道,但是……是真的”簡随說。
林霁:“這是什麼回答?怎麼感覺你在胡說八道。”
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也不過如此,可誰讓有情人的話裡總是言不由衷呢。
烈酒發酵的時候,内裡縱有千百般濃烈的滋味,最後倒出來的,也不過是澄黃的酒液。你看,我這杯酒,從來如此。
簡随擡頭望了眼深邃的洞壁,而後頓了頓,有那麼幾秒,林霁覺得她就是在望着自己。
她說:“沒有,真的是月色正好。”
月光從來不是正好,今時月也不是古時色,隻不過映在有情人的心間,就如情人的眉眼,蕩開蕭索的黑夜。
何其有幸,我心有明月。
——
溪江竹筏與漓山漂流向來是兩大齊名的旅遊項目之一,古城漓山被保護的很好,峽谷有,河流也有之。八百流沙河,三千弱水深,鵝毛飄不起,蘆花定底沉,漓山的水域倒是飄的起來,隻不過越往後飄,越是刺激。
山上的水域有限,哪怕大小橡皮筏容量不同,最終也是彙入同一條河道。河面寬闊,可以同時容納幾條大橡皮筏飄過,完全不用害怕撞到岩壁,隻不過漂流數裡雲煙亂,風卷浪花任浮沉,滾滾大河東流去是真的,浪花淘盡真……英雄也是真的,水流湍急處,工作人員随手一撈,就能撈上一個淘下的“英雄”。
林霁和簡随的小豌豆角順着水流飄出了溶洞,猝不及防間又遇一個大瀑布,激流飛舟,渺層雲千裡,望斷江水。輾轉浮沉間,林霁覺得自己頭一次在橡皮筏上體會到了溺水的感覺。
她們這邊還算好的,兩人什麼東西都沒有被沖走,前方大橡皮筏處,下水的目測是翻了一半,主要是财産獻祭給了河神,有拖鞋掉了的,船槳沉了的,防水包也不見蹤迹……
林霁估摸着這要是人被撈上來,恐怕要留不少的心理陰影。越過大橡皮筏翻身之處,林霁順手在自己“浩浩湯湯碧波蕩漾”的小豌豆角裡一撈,她右手摁着槳,左手捧住滑溜溜的魚身。
“噗……哈哈哈……不是,我們這還沒翻船,怎麼就連這個都進來了。”林霁險些笑倒在橡皮筏邊緣。
簡随見了也有些憋不住笑,“它估計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進來的。”
兩人說話間,巴掌大小的魚尾劇烈擺動,魚身不停扭動着。鱗片濕滑,林霁險些就要脫手,她叫住簡随:“我快要抓不住它了,你幫我搭把手。”
簡随學着她的動作,一手摁住船槳,另一隻手和她一起抓着魚。
她半低着頭:“嗯,抓住了的。”
也許是水流太急,橡皮筏晃動的很厲害,兩人的手指總是不經意的觸碰到一起。
簡随的神色正常,并沒有什麼不自在,林霁身上卻帶了點說不出的緊張,她總覺得這個時候應該說點什麼,語文不好的短闆在此刻暴露無遺。
林霁把魚放回小豌豆角中,說道:“你說,我們要不要拿回去加餐?”
簡随忍俊不禁:“你會做飯?”
林霁撓了撓頭,“那倒不會,但是我覺得這條魚肯定是野生的,拿回去,就說是它自動跳進來想給我們加餐。”
“本來就是它自己跳進來的啊。”簡随眼中笑意深深。
兩人說笑間,原先那種讓林霁覺得可以說點什麼的氣氛就這樣一閃而逝,她在内心歎了口氣,終究沒再說什麼。
到漂流結束,兩人坐擺渡車回到遊客服務區,林霁問道:“飄了這麼久,我感覺有點餓了,你想吃什麼?”
簡随笑道:“吃烤魚嗎?”
“可以啊。”林霁略微遲疑了一瞬,“隻要你喜歡,我都可以。”
簡随眉眼低垂着,看不太清臉上的表情,“行,烤魚也是不要蔥和蒜吧。”
林霁突然喊她:“歲歲……”
簡随心髒猛地一跳,她擡起頭:“怎麼了?”
林霁的聲音比起平常輕了很多,“沒什麼……就是想問問你,冷不冷?”
可能林霁自己也沒有注意,心裡藏着事的時候,她的眼神會不自覺的躲閃。簡随和她對視了一眼,“還好,不是很冷,你冷嗎?”
林霁搖了搖頭:“不冷,剛才在水裡泡了會兒,衣服有點濕,現在太陽大,曬了一下我感覺我的衣服幹的差不多了。”
簡随摸了摸衣袖,“我覺得我的衣服也幹的差不多了。”
“那就好。”林霁說。
簡随略有些出神。林霁的眸光閃了閃,在簡随看過去的時候,她又若無其事的移開了目光。
她們的這次的運氣很好,出了遊客服務區就坐到了直通的擺渡車,一直到下午,兩人才差不多走遍附近所有的景點。
等她們上了回酒店的出租車,已經是點點星輝,疏星淡月,夏日的夜幕像是一朵溫柔的水蓮,浸染橘紅,不勝涼風的嬌羞。
林霁看起來像是累的不輕,剛一上車,她就側着身子把腦袋靠在了車窗旁。
簡随有些好笑的看着她,旁邊的這人用右手墊着脖頸,看着像是迫不及待想沉入夢鄉,隻留給簡随半邊側臉。
簡随就這樣看了她好一會兒。
不知是後座太過安靜還是怎麼,簡随眼尖的從後視鏡裡注意到了前排司機探究的眼神,她神色平靜的挪開眼,将目光定格在車窗外。
簡随難得的有些思緒渙散,窗外燈火闌珊,她略感無趣的收回目光,下意識的看向了車窗上的倒影。
路燈的距離恰到好處,車輛飛馳間,外部的燈光斷斷續續的照進來,光影流轉間,身旁人的輪廓沉浸在光影中。
明明在看窗外,簡随的眼睛裡卻沒有裝進窗外的風景。
她輕輕歎了一口氣,手指就這樣停在車窗上,從某個角度看過去,像是停在了沉睡的某人的眉眼間。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簡随才靠在座椅上阖上了雙眼。
她閉眼假寐的片刻後,原先睡着的另一個主角就睜開了眼,她靜靜的望着窗上那片倒影,不知在想些什麼。
快下車的時候,簡随輕輕的推了推林霁,“醒醒了,我們快要下車了。”
林霁“嗯”了一聲。
“記得把包背好,實在睜不開眼,回去再睡也一樣的。”簡随說。
林霁仍是不淺不淡的“嗯”了一聲,看上去還是有些困倦。
簡随應該真的有點神棍的屬性在身上,晚間月色清清,漫步暑氣全消,路旁不知名的植被散發着幽幽清香,月色确實正好。
回房間的這一路上,林霁異常的安靜,直愣愣的跟在簡随身後。
兩人的影子一前一後,在朦胧的燈光下,有點像一幅粗糙的沙畫,于是簡随沒有開口打破這份甯靜。
刷房卡進門時,借着門外的微光,簡随伸手想要開燈,身後林霁快她一步,突然握住了她的手。
她沒有用很大的力氣,隻是忽然抓住了簡随的五指。簡随能明顯感覺到她手心的濕潤,她隻虛虛的圈住簡随的手指,那點力氣像是一不小心就會滑落。
林霁用空着的左手将房門合上,本就昏暗的房間,頓時陷入了一片更深的黑暗。
林霁就這樣站在簡随身後喊她:“簡随……你先不要回頭,也不要開燈,我有話想跟你說。”
簡随感覺那片被她握住的地方,似乎也滲出了一層細汗,她的手指忍不住地蜷縮起來,沒有掙脫。
果不其然,下一刻,她就聽見林霁在她耳邊說道:“歲歲,不知道你看出來沒有,我喜歡你……不是朋友之間的那種喜歡,是我爸媽他們那種,就是那些愛情劇裡演的那種。”
林霁感受到自己的心跳一陣接一陣的,心髒似乎已經蹦到了嗓子眼,她的聲音不自覺有些發顫:“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已經看出來了,但是我覺得你這麼聰明,你肯定看出來了吧。”
生平第一次不知道有什麼參考答案,她幾乎是想到什麼就說什麼:“我其實一直在醞釀要怎麼跟你說才能顯得我不是很唐突……”
“對不起……我可能是沒忍住,我也不知道我自己今天為什麼會這樣,但是我現在很清醒,你知道的,我不是什麼喝醉酒迷迷糊糊的狀态,我現在真的很清醒,再沒有哪一刻比現在更清醒了。”
她的語氣自嘲又認真,“我從小就不喜歡他們成年人的那一套,我也不喜歡演戲,因為很喜歡你,所以不想什麼都不說就跟你冷戰,跟你生氣,很怕你會以為我真的在刻意疏遠你……”
“我現在充滿了矛盾,我知道,不合時宜的喜歡是一種負擔,我怕你知道我喜歡你,我又怕你不知道我喜歡你……”
到了最後,她懷揣着那份孤注一擲的勇氣,從背後抱住簡随的肩膀,也隻敢抱一下她,就極快的松開,重新保持在安全的社交距離。
“如果你覺得為難,我到時候會換位置,你不用有負擔,把我當成班上那些普通同學或者不認識的……”哪怕竭力的維持那份平靜,說到這裡的時候,她的聲音中還是洩露出些許顫抖,“……陌生人就好。”
善變又沖動,雖然是她先挑明的,但到了此刻,還是帶着一些不甘心。是突如其來的沖動,也是藏了很久想說的話,總覺得應該要說清楚,死也要死個明白吧。至少以後她們相處的時候,簡随不會那麼難為情了,她先開的口,簡随也不用顧及她的面子,舍不得說開。
但少年的心裡也懷揣希望,隻要修成七十二變何懼八十一難,如果你也喜歡我,全世界我們都可以去,我們會有很多的時間,會長成參天大樹,一切的未知都會納入蔭涼。
如果你不喜歡我,這些結果就是我該承受的,可能需要花一點時間,克服那種叫表白失敗的難過,也許慢慢的就會習慣,到多年以後,成為一個随意可提的談資。
所以,沖動也好,唐突也罷,在裝睡時窺見你一兩分心思,就半點都舍不得再裝作若無其事。
在林霁說這話的時候,簡随一直沒什麼動靜,也沒有打斷林霁。
在滋生恐懼的黑暗中,林霁根本看不清簡随的表情。
她在心裡一分一秒的數着時間,感受着原本沸騰激動的心是如何一點一點的平靜冷卻下來。
林霁的時間點選的很好,空曠的走廊過道裡沒有半點雜聲,上午出門時候房間的窗簾也拉的嚴嚴實實,透不進半點月光。
這是一個隐秘的不易被人窺探的空間,就如她們的感情。
簡随閉了閉眼,察覺到心底的那陣痛意,她捏緊掌心,“你還記得我們小時候的事嗎?”
不知道簡随為什麼提起這個,林霁悄無聲息地抹了把眼角,她的喉嚨發幹嗓音幹澀:“不太記得了。”
簡随的聲音很輕:“大概是我們在幼兒園的時候,我被人誣陷弄壞了東西,當時的老師讓我找家長,後來陳爺爺,也就是你外公把我們一起領回了家……”
林霁猛地擡眼。
重重黑暗下,她無法感知簡随的情緒。
像是一個事不關己的局外人,陳述着一段無關緊要的往事,簡随以一種近乎淡然的語氣說道:“有人打碎了一個杯子……他們把這個推到我身上,不是我幹的,我在辯解的時候,好像沒人聽,隻是讓我請家長來一趟,我當時真的很害怕,你不知道,那種害怕的感覺。”
林霁的心像被人狠狠的擰住,整顆心髒都在抽痛,她再次抓住簡随的手,說不出話來。
如同一把掀開覆蓋在枯井表層的雜草,露出原本深不見底的洞口。
這是她花了很多年來掩飾的一根刺,也許當事人自己都沒意識到原來被紮的這麼深。
簡随聲音幹啞,她迎着自己的刀鋒,試圖平靜的劃開傷口,“因為我媽是個出了名的同性戀,她沒管過我……所以……”所以她不會來,也許她來了,更沒人會相信。
“正常人”知道她母親的事情,下意識就會反應:原來是這種人的女兒。這種有惡根在身的人,作出什麼事都不意外吧。
三歲看到老,她這樣的人無法逃脫枷鎖,也不應該連累别人,囚住林霁。
揭到最後,或許是被那陣鑽心的痛意驅動着不忍心,又或許是因為眼前這個對衆人都驕傲不羁的女孩子,為她低頭隻将這些展現在隐秘的黑暗中。
她半點都不想傷明月。
那些未盡的話,全部被簡随按下。
她們靠的很近,林霁用力的抓着簡随的手腕,她的眼淚不受控制的湧出,一顆一顆無聲的掉落,“我知道的,你……不用再說了。”
她竭力壓抑着那份哽咽,不露半分聲色。
可是不說出來的話,我也怕你會不知道。
我們注定會兵敗在此。
這是一條逆着人潮,背離主流的路,當前的法律隻規定了一男一女可以結婚,也隻承認男女之間的婚姻。
我們的選擇,絕大多數的親友都不會理解,也不會接受我們。
我不希望你将來後悔時,看不到遠方,走不回來時的路。
林霁的雙眼一片模糊,她慢慢地松開手。
簡随手背上落着一滴滴水漬,溫熱的快要把她的靈魂融化,她拼命的扼着自己的心髒,仍舊無法阻止靈魂的分裂。
何以至此!何以至此,明明是想讓你往錦繡處去。
費盡心思堆積的冰層,熬不過熾熱的盛夏。看不見的月光灑落在林霁身上,分明無光,卻仍引飛蛾。
簡随的意識漂浮在半空中,她看着自己的身體遵循本能在黑暗中拂過那些細碎的冰屑,慢慢地撫上林霁的眼角,替她擦拭淚珠。
她從來就舍不得拒絕她。
遇你難做智者,甘願淪為愚者。
濃重的夜色裡回蕩着低沉的呢喃。
“我絕對不會變成第二個施曉芸,但是……我喜歡你。”
說不清楚到底是誰先開始湊近的,但是等林霁反應過來時,她的雙手正摟在簡随的頸間,兩人呼吸交融,有輕柔的花瓣落在她的眼皮上,柔軟而溫暖。
我本想讓你駕舟駛離荊棘,往寬廣的大江而去,可誰說江河之上就沒有魑魅魍魉呢?
堤壩築的足夠堅實,就可以攔截河流,正确的人,相隔十萬八千裡,都能走到一起。
所以,去他媽的未來,我他媽的就隻要現在。
少年的努力裡,藏着無盡的詩和遠方,管它什麼彼岸難渡,我自以書卷成績橫舟化虹橋,載我意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