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大眼瞪小眼，交換着茫然的目光。然後達蓮娜一昂頭，信誓旦旦地說：

“沒關系，知識是财富的一種！所以父親肯定會知道什麼是超凡鑰匙。”

這語氣大有“我爹有礦，四舍五入就是我也有礦”的風格。

安珀一面循記憶碎片裡的慣例用力點頭，強調“大小姐說什麼都是對的”，一面暗自腹诽：你這麼熊，你爹怕不是遲早要被坑得一臉血。

——安珀·潼恩對墨涅羅并沒什麼深刻印象，但穿越來的安珀反複琢磨着記憶碎片裡墨涅羅的臉，總有種違和感。

棕卷發，白皙泛粉的膚色，線條分明的五官輪廓，血色淡漠的薄唇……以及總是半睜半閉，有長睫毛的灰眼睛……特别像不食人間煙火的偶像劇男主角。

大小姐到底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他的？記憶碎片裡沒有。

在那些漸漸拼出來不少的記憶場景裡，安珀看到達蓮娜偷偷給墨涅羅買“遠洋商船運來的硬木畫闆”、“北地精制的畫筆”、“教會畫師推薦的顔料”……自己卻故意說不喜歡，放棄了貴族小姐們私下追捧的絹花。

談錢傷不傷感情尚未有定論，談感情倒真是實打實的傷錢。

達蓮娜一路呱唧呱唧，每句話幾乎都帶着墨涅羅的名字。安珀點頭附和點得要落枕，隻覺得這段路格外長。

馬車剛進院子，尚未停穩，達蓮娜就提着裙子往下跳，引起前院仆人好幾聲驚呼。安珀隻好追在她後面，一路小跑穿過鋪着厚重地毯的門廳，停在莫裡斯伯爵的書房門口。

達蓮娜能闖進去，貼身女仆安珀不能。她飛快地向裡掃了一眼，就低頭靠門邊站着。

裡面兩個正圍着長桌看海圖的中年男人，應該就是莫裡斯伯爵和他的家庭教師烏佩裡先生。

方臉的伯爵穿着夏天居家的絲質薄襯衫和闊腿褲，他出席正式場合用的假卷發擱在架子上，頭上不到一指長的紅發露出寬額頭——以及整個大陸各國貴族都不可避免的秃頂。

與他年齡相仿，衣着類似的烏佩裡先生倒是難得的沒秃，卻早生華發，是滿頭帶着不羁精神，豎直向上□□伸展的灰白短毛。

“父親！”達蓮娜跑得氣息不穩，但還是規規矩矩提裙行禮，“父親，烏佩裡先生，超凡鑰匙是什麼？”

“你怎麼會聽說這個？”

莫裡斯伯爵語氣平穩，顯然隻是驚訝，沒有生氣。達蓮娜立即接上想好的借口：

“教會學校的同學今天聊天提到的。——父親，這是不能夠知道的知識麼？”

莫裡斯伯爵失笑，搖了搖頭。

“這不是什麼秘密或者禁忌的知識。”

“那……”達蓮娜期待的望着他。

“一旦某種理念或規則被人理解透徹，就會凝聚成超凡鑰匙。”

莫裡斯伯爵給了句與墨涅羅一模一樣的解釋。

達蓮娜臉都僵了，一旁烏佩裡先生呵呵笑出聲來。

“凱恩，你這麼解釋，孩子不會明白的。”

莫裡斯伯爵一攤手：“為了安全，我那方面的常識都是轉錄來的。”

言外之意，讓他解釋，他隻會背教條。

烏佩裡先生聳了聳肩，轉向達蓮娜：

“大陸曆4172年，維斯帕西安（Vespasianus）大帝完成對聯邦公國運作體系的規劃，并聯合十三貴族組建了維恩聯邦公國。因此凝聚的超凡鑰匙名叫貴族自治聯邦法則。現在這把超凡鑰匙被放在尼爾城雷霆之主教會，守護範圍覆蓋了維恩聯邦公國和我們提香聯邦公國。”

“那本法典是超凡鑰匙？！”達蓮娜大吃一驚。

聯邦法典，是供奉在教會裡，保護領域内風調雨順物産豐饒的神器來着啊，還允許遊客參觀。

“哈哈，誰說超凡鑰匙必須看起來像一把鑰匙了？”

“超凡鑰匙分兩種——金鑰匙，就像聯邦法典，隻要供奉在合乎要求的地方，就能庇護一方；銀鑰匙，會以不同的形式給予持有鑰匙的人特殊能力。各大教會偶爾會私下拍賣一些安全且無主的銀鑰匙，大小姐有興趣的話日後伯爵你可以帶她去看看。”

“太貴了太貴了，我瞞着邦妮親愛的藏的私房錢，隻要買一個鑰匙就見底了——”莫裡斯伯爵誇張地笑着搖頭，又鄭重警告，“達蓮娜，不要在教會以外私自買超凡鑰匙玩！來曆不明的鑰匙要麼是不法之徒殺人越貨的贓物，要麼是認主條件太高容易燒壞腦子的危險品！”

“父親！你看我就不能聰明到自己凝聚一個麼？”達蓮娜頓腳撒嬌。

“我看你不能，”莫裡斯伯爵無情地打擊自己女兒，“凝聚鑰匙必須結合神秘學的特殊知識，那方面知識危險到兩百個學生裡可能隻有一個活着。憑自己領悟到？這是我親生的蠢閨女，不是哪個教會裡秘密培養的神權代行人。”

達蓮娜眨着眼睛，轉向烏佩裡先生。

“别看我，”烏佩裡先生一本正經捏了捏下巴上的胡茬，“神秘學我也是一知半解，這是神造世界的規律。描述神秘學知識用的是語言之外的概念，比如，”他舉起茶幾上的一隻紅黃雜色的小果子，“語言是給這個東西取個名字，而那個概念，包括了它的顔色、形狀、氣味、口感，甚至這種植物如何成長、開花、結果，對你我而言意味着什麼……等等，我要是有一點理解那方面的可能，大小姐，我會比你還急着去玩超凡鑰匙——誰不想有一把自己的超凡鑰匙呢？”

達蓮娜難以置信的盯着烏佩裡先生，她張揚恣意的勁頭當場一點點蔫巴了。

“所以，所以得學會這個特别特别難的神秘學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