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的視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無數雜糅在黑色虛空中的色彩和線條,勉強交織出房間和人形的輪廓。
周圍有忽近忽遠細微的話語聲,這令人煩躁的聲音漸漸變大,像是沒調好台的收音機那樣“滋滋”作響,無數人操着不同的語言不同的口音重複着安珀最後一句話,又提出無數質疑——這讓安珀有種答辯出錯被導師挑理質問的焦慮感。
她沒法出聲也沒法動,隻能以最大的力氣在腦子裡反駁:
——沒有該有的專業術語怪我咯?!原型是集體潛意識中人類所共有的概念!理解不到精确的東西怪我咯?!每個人對原型的理解都有基于個體化認知的差異!……個人的人文背景很關鍵啊……草,理科生為啥要精通榮格心理學啊?!當初選修是為了……是為了……
——隻是為了和室友玩塔羅牌啊!
腦海深處突然有玻璃迸裂的清脆炸響聲,在想到自己就是為了理解塔羅牌的概念,才啃了點榮格心理學的瞬間,安珀覺得自己腦子裡炸開了一朵巨型煙花……不,那就像是黑暗的宇宙裡超新星的爆發,無數記憶流光一般飛散,點亮了整個天穹。
在那一瞬間,安珀似乎看到了半圓天穹之後蠕動的陰影。
但她的注意力既不在天穹,也不在四周——她隻想抱頭倒地打滾。之前無數指甲刮黑闆一樣的噪音倒是安靜了,可是她就像連着肝了兩個通宵一樣神志不清頭痛欲裂。
——停!快停!我信了!在這個世界琢磨概念定義真的會死人啊!
下一秒,她發現自己已經癱倒在地毯上,旁邊有個瑩瑩發光的小東西在空氣中緩緩落下。
一隻晶瑩剔透的單片眼鏡,掉進她的手心。
——銀鑰匙·真知之鏡,特殊效果:一日一次識别普通物品狀态、功用及構成材料。
——即便轉讓鑰匙所有權,也不會真正失去任何已經獲得的超凡能力,但轉讓後使用能力必須重新凝聚鑰匙作為媒介物。
——作為概念性鑰匙,重新凝聚必須追加相關概念,同時所獲得的超凡能力也将升級或增加。
不需要别人說明,握住這個單片眼鏡的時候,這些理解瞬間出現在心底,安珀就好像呼吸一樣自然的延伸出來了新的天賦能力,以及對這種狀态的明了。
——原來超凡鑰匙是這麼回事啊,那倒是真的很有實驗和研究價值。
安珀努力深呼吸幾口氣,緩解了一下劇烈的頭痛,轉頭看向莫裡斯伯爵。
莫裡斯伯爵和烏佩裡先生兩人都毫無形象可言地張着嘴,原地發呆。
他們的心情是崩潰的——
原本隻想确定一下這孩子的資質如何,誰知道當場給凝聚了一枚鑰匙啊!
吃白煮蛋敲到個火候正好的溏心雙黃,和敲出個金蛋,能一樣麼?!
這種天賦簡直前所未見啊!
“鑰匙,”安珀覺得頭痛在逐漸減輕,自己這狀态有可能随時睡着,幹脆向莫裡斯伯爵伸手,“給大小姐。”
安珀不稀罕這把鑰匙,她已經覺察到這次誤打誤撞搞得自己很慘,主要原因還是概念不清晰。下次拿出論文答辯的狀态來準備,估計會好得多。
——雖然過程不科學,但是可以用科學的研究态度慢慢改進嘛。
安珀很快樂地想。
幾分鐘後,烏佩裡先生親自架着伯爵的小馬車出門。
大門口,剛騎馬回來的丹尼爾一臉詫異:“先生,這是哪家的晚宴把開場時間定太晚了麼?”
他實際上想說的内容是:這麼個尴尬的,太陽剛落山的點,你和父親裝出門應酬是不是假了點,好歹給個哄過母親的理由啊。
“……嗨,大少爺,我有什麼辦法,”烏佩裡先生笑嘻嘻地說,“大小姐不知道在外面聽說了什麼——”
車馬擦肩而過的時候,他降低音調——
“她鬧着想要鑰匙呢。”
丹尼爾垮下臉,擡手捂額,對馬車悶聲說:“我對妹夫沒什麼要求,辛苦父親了。”
——鑰匙?超凡鑰匙?!妹,你要上天啊?!難怪父親着急出門社交。
——快點嫁出去!求求諸神了!
馬車裡,莫裡斯伯爵也捂着額頭。他對面位子上躺着熟睡的安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