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黃昏還有半個下午，但天色迅速暗了下來。鉛灰色和深灰色的雲四面圍攏了天穹。轉瞬間，雷聲大作，卻沒有一滴雨。

“準備戰鬥，”卡洛爾說，“伊茲密堵到人了。”

蓋倫點點頭，閉上眼睛握緊了手中的短杖，絮絮叨叨輕聲念着什麼。安珀非常努力都沒聽清楚具體内容，卻看到短杖頭上鑲嵌的水晶突然亮了起來，向四面八方漾開水波一般的光的漣漪。

行駛中的馬車消失了，車裡的人也消失了。

眨眼之間，安珀感覺自己就像是個懸浮在空中的幽靈——雖然依然能感覺到自己坐在硬邦邦的木頭座位上，但視線裡隻剩下不斷向後掠去的街道，和個别沿着牆根拼命往家跑的行人。

她能聽到四周還有不少馬蹄聲，以及一聲輕呼：

“咦？卡洛爾祭司帶新學生出來了？”

“閉嘴。”卡洛爾沒好氣的制止隊員讨論安珀。

——他們互相看得到？

安珀摸索着拽了拽旁邊卡洛爾的衣服，問：“隻有我什麼都看不到嘛？”

“光幕隻遮蔽凡人的眼睛，”卡洛爾輕描淡寫的解釋，“光輝之主的彌瑟瑞亞都會靈視這個超凡技巧。——待在車裡，不準出去。”

——我倒是想出去，但恐怕隻能靠摸來找馬車門，而且看不見踏闆位置絕對會把臉摔得不能見人。

馬車靠路邊停了下來，前方約有一百米就是伯爵府的正門。

坎特拉城的大小貴族都鐘愛雕飾精美的鐵框大木門，為了府上的面子隔三岔五就會刷桐油保養一番。但現下遠遠看去，半開的大門上有一道明顯燒焦的裂痕，位置正好破壞了裡面的門鎖，就像是被燒紅的巨大鐵絲鞭抽過一樣。

安珀聽到看不見的隊伍裡有人抱怨了一句：

“又要被哈達德們搶先？”

“沒那麼簡單，”卡洛爾開門下車，“看起來前院沒人，我們進去。”

蓋倫也跟了出去，并反手就從外面鎖上了馬車門，将自己那個短手杖插在門上。

安珀聽到動靜猜出來他們幹了什麼，不由得氣悶。

穿越成了小孩子，一有正事就隻能獲得這種對付小孩子的待遇。

她盯着空蕩蕩的街道發呆，卻聽到不遠處傳來輕輕的笑聲——一個若隐若現的人形影子站在路旁一棵大樹的樹枝上，似乎有點閃光的眼睛對着她看過來。

“原來還有個小孩子麼？”影子用一種尖細飄渺的聲音說。

這個聲音讓安珀想起恐怖片配音的水琴，好聽是好聽，就是音高微妙，聽起來有種摸不準位置的飄忽。

“我不小了——”安珀以符合她現在13歲外貌的語氣，闆着臉說，“而且為什麼你們都可以看見我？我自己都看不見自己的手了。”

“你在彌瑟瑞亞的光幕裡，”那人說，“我看不見你，但我能感覺到你的存在；我也聽不到你，但我能閱讀你語言發散出來的靈性。靈視是很簡單的超凡技巧，你想象自己坐在創始之船裡，或者站在初開之徑上，就能獲得靈視。”

“創始之船或者初開之徑是什麼？”

對方發出了細微的驚訝聲。

“啧啧啧，小超凡者，你初涉虛空，以創世論建立自己的靈之界時候，所獲得的不就是麼？”

“我還沒有學到創世論呢。”

“沒有？——但你看起來……哈哈哈哈哈！我知道了，原來如此，哈哈哈哈哈哈……”人影帶着光暈從樹上躍下，飄飛在空中靠近了馬車，“好的，我教你。創世論就是你認為靈性的宇宙應當如何從虛空中誕生。雖然各個教會都喜歡告訴你那是模拟神創造世界的過程，但真正意義上，是你以自身思考和意志，自立為王，創建靈性國土的過程。即便是你想着最喜歡的童話故事，将這個意志投入虛空，也是可以用的——隻不過，沒有合理的結構，容易把腦子炸開哦。”

“這麼……簡單麼？”

“當然啦，當然啦，”人影繼續哈哈大笑，“不然你想去背彌瑟瑞亞的聖典麼？雖然那些複雜的東西都隻是為了保證安全，可是你已經凝聚過鑰匙，成為超凡了不是麼？一回生兩回熟，快點試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