匠造之主教會在的這條河叫髒水河——但似乎名不符實,因為安珀看到河水清澈見底還有魚蝦遊動。沿河一路種滿了柳樹,磚石鋪的地面略有點坑坑窪窪,但總體還算平整,不會讓行人或車輛覺得太難走。
安珀很容易就找到了那個内殿理事說的人家——有個白發蒼蒼的老太太坐在家門口,非常努力的迎着夕陽的橙光一針一針補舊衣服。
安珀非常乖巧地站在門廊外行禮,問道:
“貴安,請問家裡有空房間出租麼?”
老太太雖然眼睛老花得有點嚴重,耳朵倒是還好,笑呵呵地放下針線招呼安珀進門。
房子外面看着和左鄰右舍差不多,裡面卻是牆紙和漆面都老舊得有點剝落。老太太絮絮叨叨地表示自己有個還在教會學校上學的女兒,花費有點高,因此最近特地将兩層小樓上面兩個空房間收拾過,希望能租出去貼補家用。
老太太有個“祖上也闊過”的帶姓氏的名字:凡妮莎·米勒。顯然,這個雖然老舊卻設施齊全的房子也是得益于當年。卧室都帶着獨立的盥洗室,知道安珀是外地人,米勒太太認真提醒她自來水不能喝,隻能是盥洗用,入口的水必須是用廚房那隻大蒸餾壺燒出來的水。
“……有教會的祭司專門提醒過呢,隻有純淨的水才可以喝……”
米勒太太不厭其煩地絮絮叨叨。
——所以這個自來水什麼來曆?難不成直接接的河水?
不過水資源不匮乏的塔蘭托,盥洗室裡用的是抽水馬桶。
安珀選了靠裡側較小,但帶半層閣樓的那間——順便打聽了教會學校的學費。
這個街區有兩所教會學校。
匠造之主的女校每年十八個銀币,學習基礎的文字和數學,以及各種手藝技能,畢業有去各個貴族家中做女仆的,有成為中産市民女管家的,也有去工坊做精細奢侈品的……
雷霆之主的學院每年二十個銀币,第一年識字,第二年起分有文書、商業、航海、軍事四科,另外有專門針對超凡者的培訓。
遍地開花的各種貴族私教就不用說了,那隻有更貴,沒有最貴。因為教會學校畢竟是半公益性質。
而真正的大學,塔蘭托也是有的——位于城北的布利契斯塔大學,每年學費兩個金币,幾百位超凡者授課,号稱“想學什麼都有”。隻是三不五時冒出來的超凡失控事件也是聞名整個克羅德裡王國,被普通人視作“花錢送命聖地,創意作死陵園”。
就連安珀今天買的報紙上,都有“布利契斯塔夜半落雷,七号樓夷為平地,疑非法大型祭祀活動”這樣的新聞。
——自家塔羅牌大廳裡的智慧噴泉攢了那麼多資料不香麼?吃透現有課本之前我才不要跑去布利契斯塔大學送人頭。
——而且那條新聞下面就是布利契斯塔大學招生簡介,排版的大概跟他們有仇吧。
安珀跟米勒太太簽租房合約的時候,一個灰發高顴骨的年輕姑娘提着一籃蔬菜進門。看到安珀,她瞪着圓眼睛皺了皺眉。
“奶奶,這是誰啊?”
米勒太太樂呵呵地先給安珀介紹:“姑娘,這是我孫女辛西娅。要去教會學校的話你們還可以做個伴……”
“——奶奶!”辛西娅頓着腳生氣,“我不想去教會學校了!而且說了不要随便把房子租出去的,要是給柏莎和莫妮卡她們看見——”
她打量着安珀的女仆裝,又改了口,“——喂,你,你要住下來也行,家裡來客人的話你得裝作是我家的女仆!”
——長得比我還高一個頭,這麼熊的麼?
安珀隻覺得辛西娅這個張牙舞爪色厲内荏的樣子很好笑,因為靈視的角度下看得出她沒有任何惡意,反而是滿滿溢于言表的心虛。
——活像一隻炸毛的貓崽兒。
她起身彎腰行禮柔聲回答:
“好的辛西娅大小姐,平時有事也請吩咐。”
辛西娅丢下菜籃子捂着臉跑了。
米勒太太看看逃跑的辛西娅,又看看一臉微笑若無其事繼續坐下來簽合約的安珀,臉上皺紋笑成了一朵菊花。
安珀一面數銀币給米勒太太,一面在心裡大聲贊美靈視真的太有用了。
她現在身家有九個金币,四十幾個銀币,三十幾個銅币,租金是一個月五銀币,所以她直接數了三十枚出來付掉半年房租。
也是因為要簽合約,安珀才搞明白了這個世界也是一年十二個月,隻不過一般一個月三十天,春分秋分,冬至夏至,叫做“四定日”,那個月就會多一天。
這種一套日曆能用到天荒地老的世界真是對天文學太不友善了,安珀心想,隻有算不精确的觀測結果才能驅使人不斷去思考更深入的規律。
不過現在這跟自己也沒什麼關系。
這會兒外面已經是滿天飛霞了。安珀幫米勒太太洗菜打下手,見識到了塔蘭托本地“雜面薄餅卷一切”的特色晚餐:用蒸餾壺裡出來的熱水燙過洗幹淨的菜,切碎拌醬和蛋一起卷進餅裡。
不難吃,也不是特别好吃,造型還讓安珀懷念穿越前的煎餅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