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珀甚至能感知到銀鑰匙們齊聲高歌“贊美匠造之主,無規矩不成方圓”這種内容。
18号比較靠裡,然而安珀還沒走到門口,從靈視中就看到裡面的人緊緊撲在木門背後,用一隻獨眼從小窗裡向外張望。
“……小姑娘……小學徒……啊哈,受命運鐘愛的小鳥,可是命運蒙蔽了你,讓你看不見世界的真相……”
他嗓音原本悅耳,呓語卻有種老鼠竄進了三角鋼琴那樣失控的音調和節奏,讓人聽得格外煩悶。
安珀停下腳步,站在16号空隔間的門口審視了一遍18号裡這個貼着門蠕動的家夥,面無表情的說:
“哦,所以呢?”
“……你身上有命運的味道,命運的味道!”他的語調突然正常起來,“但是命運的鐘愛不是個好禮物,底下都藏着賬單——比如我,所有人都以為我瘋了,但我沒有!沒有!我隻是知道了真相,塔蘭托的水真清啊,真清啊,可是水底全是死人,多到會讓你這樣的小孩子做噩夢的死人,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知道——或者說,我猜到了。”
18号逐漸癫狂的大笑聲戛然而止,他渾身髒橘鉛灰暗紅霧霾藍的混雜靈光都瞬間呆了呆。
“什麼?!——你說,你知道了?!”
“這不算什麼秘密吧,”安珀冷淡地說,“是個超凡者就該知道河道裡有銀鑰匙,不管是靠感知還是靠邏輯推理,不然全城裡外這麼多工坊的污水得怎麼辦?至于銀鑰匙靠什麼運作,沒有高階超凡者契約認主提供支持,要守護住整個城,可不就得拿命填?”
“哦啦,小姑娘,你居然一點都不害怕?”
“我為什麼要害怕?這種事情隻有兩種解決方案,要麼成為有權力處理這件事的人,要麼成為有能力處理這件事的人,歸根結底,對我來說,唯有升高階超凡才管得了吧。我現在是十三歲不是三歲,不會用撕考卷來解決題目不會做的局面。”
18号那個家夥被安珀噎住了,臨近幾個隔間裡,有個聽到了對話内容的人在笑,然後插了一嗓子:
“瘋子,天天跟弗爾勘撒潑,居然欺負小孩子被反殺了。”
18号變态吓人未果惱羞成怒:“最多不過是被教過——嘿小姑娘你别走!過來——啊呸!”
安珀斜着眼睛看他從小窗裡往外吐了口痰在地上,靈視裡那個洋洋得意隻差說出來的話明顯是:“這下你橫豎得過來一面擦地一面聽我叨叨,我總能讓你不痛快。”
——這家夥好欠揍。
腦海裡塔維爾和千光織兩個鑰匙異口同聲地贊同:“揍他!”
安珀低頭看了看自己一身女仆裝,決定保持人設,于是瞥了一眼地上那口痰,涼涼地說:“先生,内髒碎片并不是一個健康人可以輕易吐得出來的東西。為了方便治療師的判斷,我會暫且将這個保留在原地。”
18号頓時将整張臉都在小窗上擠得變了形,瞪着外面他自己那口痰看,才發現被安珀耍了。他用布滿血絲的眼睛來回打量了安珀幾遍。
安珀抱着掃帚,擺着一本正經的撲克臉回視。
“——我想殺了你。”
“哦。”
“你一定是哪個弗爾勘的小孩,我會殺你全家。”
“哦。”
18号幾近失控地飙起男高音尖叫,又突然像被掐了脖子的雞一樣停下來,繼續瞪着安珀。
安珀一手抱着掃帚柄,一手摸出口袋裡最後一個香脆的小魚幹,面無表情咯吱咯吱吃給他看。
“——我不想看見你了快滾!”
“忘了告訴你,”安珀慢條斯理地說,“我會靈視,想看你多久就看你多久,不過你身上那些靈光實在醜死了。看起來你原本是想把自己變成鑰匙,但是——”
從窗口後走開的18号又轉身回來,露出驚怒交加的半張臉看過來。
“作為人的概念,是超凡者的基本核心,”安珀說,“如果你不認為自己是人,那你最後就什麼都不是,概念潰散,存在消失,剩下的殘骸也許能硬湊出半把鑰匙,但是肯定沒有你的思想和意識。”
18号門裡傳出來汽笛般的尖叫聲:“你懂什麼——叫——活着?!”
安珀一面用靈視看他的思想一面随口吐槽:“裝瘋賣傻也得故意把自己弄到這兒來,就是不想契約銀鑰匙·塔羅聖典降階做回學徒嘛?放心,其實你早就沒機會契約了。你的狀況到底糟糕到什麼程度你自己感覺不到麼?弗爾勘們覺得你敷衍他們,他們也就沒把實話告訴你而已……哦,我當然也不會告訴你了,等你死了玩你屍體凝聚出來的鑰匙不也挺好的?難道你真相信變成鑰匙了還是自己?啧啧,教會每年拍賣的鑰匙挺多的……”
“滾!——你滾!弗爾勘——”
18号聲嘶力竭地大叫起來:“弗爾勘——筆記我扔了!真扔了!我不知道那個儀式召喚的是什麼東西!伊薩卡遺迹入口在垃圾山西邊黑瀑布後面!救我!!我全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