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越來越暗,頭頂的雲層也越來越厚——觸手向南蔓延的速度卻慢了下來。
如果這時候有哪個超凡者登高望遠,就會發現布利契斯塔校區裡動不動還會原地縮回去幾條觸手——這倒也不是什麼難以理解的事情,卡在虛空中的邪神眷族還被揍得煩不勝煩,對現世的侵擾自然顯得有氣無力了。
弗爾勘們從各個教會砸出來的火球漸漸稀少。沿街居民看北方的動靜并沒有在夜色中繼續擴大化,也都陸陸續續出門挂防風油燈。
拉扯結界挪動的安珀她們還沒走到市政廳所在的貝殼大道,就遇見了騎馬路過的西奧多。
“……去米勒家?”西奧多關掉結界收回銀聖徽,“可以,附近邪神信徒已經基本肅清了,有什麼情況去匠造之主東區教會待着,别亂跑。”
跟着西奧多的下屬問清楚狀況,給“疑似被邪神信徒連累”的迪文森發了一根登記用的紙簽子,讓這個滿心後悔的家夥先自己去市政廳領點活兒幹——布利契斯塔都沒了,超凡者也要吃飯。
“……那,教會補助?”安珀聽見迪文森這麼小聲問。
西奧多那個下屬“哧”的笑出聲:“據說匠造之主教會出了兩個内奸,他們内部整頓都來不及,估計不會很快開始發補助——雷霆之主和影月之主的教會曆來隻補助普通市民,你得打零工先撐幾天。”
安珀跟上已經走開了的蘭瑞莎和辛西娅,瞥見這兩個在竊笑。
安珀意外的眨了眨眼睛,靈視裡蘭瑞莎想的是“淨光兄弟會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反正我哥肯定會‘關照’他的”,辛西娅想的是“該,好好餓着肚子反省幾天為什麼和邪神信徒湊一塊去”。
兩個大小姐都有起碼的智商,沒一個真同情他的。
——明白了,比起“深紅秘社”這種極端邪神崇拜組織,那個“淨光兄弟會”雖然搞事,但作死程度大約還在各家教會的容忍範圍内。
她們沿着河岸走到米勒家門口時,米勒太太正在門口點油燈。看見三個姑娘都在,有點悶悶不樂的老太太頓時喜笑顔開。
蘭瑞莎用銀鑰匙·染雲淵挑着油燈挂上去,還順手畫了隻新的在旁邊。
“……畫幾隻小雞?”辛西娅跟蘭瑞莎竊竊私語。
“活的還不行……”蘭瑞莎攤手,她就算是三階超凡,這些技能也不是幾天就能練出來的。
三人商量了一下,決定先在米勒家待着,晚上輪流守夜,要是北邊情況繼續變糟,就收拾東西帶着米勒太太去匠造之主的教會——主要是因為它最近。
安珀去後院看了一下——下午金鑰匙·東君展開的領域驅邪效果很好,菜地裡已經沒有殘留的污染,幾隻恢複精神的半大小雞正縮在窩裡打盹。
隻是現在天空中又開始飄起牛毛細雨,雖說雨裡目前還沒有污染,但依然讓人心裡不踏實。
塔羅牌大廳的冰都在化凍了,整座大廳彌漫着厚重的霧氣,塔維爾還沒從意識海回來。安珀納悶地嘗試着往意識海門口喊了一聲:
“塔維爾?”
很快,她收到了一個微弱的,聽起來有點哭唧唧的靈性傳訊:
『尊上,我在修坐标。』
“修好了早點回來啊。”安珀不疑有他。
『損壞面積太大了……我不擅長……』拆家打架一時爽,事後維修火葬場。且今晚要是修不好,明天小弟金鑰匙·東君就找不到路進意識海上班。
完全不知内幕,以為自家金鑰匙在舉着助人為樂大旗做義工的安珀歎了口氣。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坐标系的概念是吧,我找給你。”
安珀跟正在大廳泡茶的蘭瑞莎和辛西娅說了一聲“後半夜換我”,就先回了房間。要從知識噴泉裡整理坐标系的概念還有點麻煩,安珀索性在自己桌子上攤開一張稿紙,開始對照着噴泉投影出來的各種畫面寫定義。
“直角坐标,極坐标,球坐标,柱面坐标……嗯,加一點立體幾何和三角函數……歐式幾何和非歐幾何的區别概念……希爾伯特空間?這個就算了,反正我怎麼看也沒看懂過,根本不是普通人學得會的東西,隻有學量子力學那些高材生才拿它當工具……”
塔羅牌大廳同步投影出來安珀的筆記。
安珀意識進入大廳,正要将這大半頁影像拿去拍進塔維爾的本體書裡,卻轉身又直面上了虛空。隔着塔羅牌大廳遙遙投來的保護性光柱,安珀總覺得虛空外影影綽綽的東西盯上了她手裡的筆記影像。
大有一副不交作業不放行的架勢。
——可這隻是影像啊,沒有載體出了光柱就消失了啊。
安珀格外尴尬地回頭看了看塔羅牌大廳——然後,她瞥見了女祭司玻璃花窗裡,卡着一卷老舊的羊皮卷。
——可以,試試。
她招了招手,羊皮卷飛過來落在手裡。展開看是半截不明文字的筆記,下面有足夠的空間可以放進安珀筆記投影的内容。
安珀順手就把内容貼上羊皮卷,伸出虛空,心裡大喊——前半截跟我無關!我隻負責後半截!
虛空裡依舊湧來雜亂的質疑和詢問,安珀一面解釋,一面慶幸自己沒一時手癢把自己都沒弄懂的部分抄上去。
然而這次虛空的詢問漸漸平息之際,突然從一堆呓語中冒出一個内容以外的問題:
『羊?原初的羊是什麼?』
——還能被這樣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