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我不記得，但是感覺可能，也許，好像有過，”安珀歪了歪頭望向洛山達公爵，“别來說教，我有權選擇我自己過怎樣的生活，或者不過了。說實話我一點都不想看見你，你是那種我特别敬仰但是必然特别敬而遠之的類型。”

洛山達公爵撓了撓下巴的胡茬。

“你是那種我有多喜歡就有多操心，有多操心就有多頭疼的類型——我們對彼此的态度顯然很公平合理。”

安珀沒憋住，“噗哧”一聲笑出聲來。

“阿娜絲塔夏，”洛山達公爵降低音調說，“你這不是第一次了吧？你這幾根規則線跟你本身不融合，明顯是後補的，你的導師操縱規則線的能力雖然算得上登峰造極，但你自己不接納，就始終會有斷掉的危險。”

“超凡者醉心學術不愛社交是正常狀态，但如果你不知道怎麼為自己活着，不如多出去走走，見見這個世界，世界這麼大，總會有适合你的地方。”

“等你玩夠了，回來做我家孩子啊。”

洛山達公爵揮揮手，也不等安珀原地炸毛，就幹脆利落走人。

“我有種不祥的預感——”安珀擺死魚眼對着洛山達公爵出去的方向哼哼了幾聲，“——很糟糕的感覺。”

“啊？”塔維爾頓時緊張起來。

“看到他出現，果然是已經日落了吧——市政廳關門了——我本來想跟你一起去做超凡者身份登記，買個小房子，在地下室布置實驗室……現在什麼都做不了隻能在這兒躺着過夜……這一點都不令人愉快啊！”

***

銀筆尖，黑木杆的蘸水筆在微黃的紙面快速移動着，極輕微的悉悉索索的書寫聲在寂靜中顯得十分清晰。

幾頁已經寫完的稿紙散置在一旁，握着筆的是指甲修剪圓潤的修長手指，依稀可見白皙膚色上些許青色的血管脈絡。

“……綜上，”蘸水筆去裝墨水的陶瓶裡頓了頓，“隻要有一代人生活在精神與物質的雙重匮乏下，就會給社會風氣埋下不可避免的潰爛不堪之處，恐怕得耗盡四代人的努力才勉強有改善的期望。重建坎特拉地區超凡教會秩序，及基礎教育體系為當務之急，餘以類推。”

那雙十分漂亮的手整理好寫完的文件，折疊裝進一隻信封，在封口處簽了個龍飛鳳舞的“奧路菲”，而後滴上閃着星光的深藍色火漆，蓋上印戳。

他另抽了一張空白稿紙。

“沙利葉，我想跟你分享一件極為有趣的事情。”

“我在坎特拉城度假，順便清理‘貴族蠹蟲’的時候，意外發現了好一幕大戲——估計你也有所耳聞，光照會的那幾個主事人勾結了新任尤蘭西尼亞執政大公、卡斯特執政大公，以及一些關系戶小貴族，想拆了提香聯邦公國和克羅德裡王國。他們甚至找上了深紅秘社幫忙，也不知道是不是嫌棄自己堕化的姿勢不夠優雅好看才這麼着急跪舔那位人性之敵——嘛，這倒不是我所關注的重點，重點是我碰到了一個非常可愛聰明有靈性的小超凡者，要不是個女孩子，我就馬上帶回來給你看了。”

“啊，接下來我想說的才是重點：卡洛爾·彌瑟瑞亞，就是那個轉生前叫尤尼可的家夥，本來都說好了等這孩子養大歸我，居然在發現她天賦之後跟我玩心眼把人藏起來了。藏就藏吧，反正初窺之賞在我手裡，等人長大以後還能找到——結果他玩脫了，小姑娘跑了。”

“這事我要嘲笑他一百年。”

“我故意放風聲出去，說那是我看中的孩子，哈達德果不其然蠢兮兮地去堵人了。”

“沙利葉你敢信？一個從來沒獨自出過家門的小女仆，在碼頭區換了衣服和鞋，拿着船票卻上了臨時停靠區招工的船——别說那群哈達德了，就是我，也花了好幾天才查出來這孩子到底怎麼溜走的，她必然連名字也改了。”

“今早我堵到了這孩子寫給卡洛爾的信——真是心情暢快，你肯定猜不到這封信怎麼來的——要猜麼？我換張紙寫答案啊。”

“信和卡洛爾訂閱的《真理》期刊一起到的，走《真理》的專屬投遞渠道，印戳是密斯卡托尼克大學。”

“意不意外，驚不驚喜？随信還了卡洛爾20銀币。我翻了一遍《真理》，有篇新人論述，簽名是少司命——估計不是她導師就是她學長。”

“這個小姑娘現在要是人在密斯卡托尼克大學，我敢不沾鹽生吃了你那隻烏鴉——當然，騙過卡洛爾肯定是沒什麼問題的，他轉生前就沒多少能用的腦子。”

“但是布利契斯塔……”

寫信的人擡手揉了揉自己的額角，棕卷發下好看的眉頭擰成一團。

“但是布利契斯塔恐怕已經隻剩個廢墟了——沙利葉你幫我盯着點長老會裡的事情，我得去一趟塔蘭托看看——當然不是現在就把小姑娘接回來，隻是預防萬一。”

“我不明白她到底為什麼會對卡洛爾心存戒備，或者說小姑娘和小男孩不一樣，會被吓出不可控制的問題來？可是當時她并不像是害怕到不能思考的樣子，反而是我最欣賞的那種冷靜和理智。”

“——要是真有什麼不可預料的幺蛾子，我例行罷工三月。不不不，不是威脅你或者長老會，我需要時間和空間修補我萬一美夢成空千瘡百孔的受傷心靈，以免精神崩潰超凡失控嘛——你也知道如果我失控了會是怎樣的大麻煩。”

“對了，說到塔蘭托，你得幫我查一查深紅秘社的人到底離開了沒有，我自身狀态還不算穩定，不想和他們高層那些移動的污染源靠得太近。金鑰匙·《自由貿易協定綱要》都廢了，也不清楚塔蘭托到底還能撐多久，要是深紅秘社不想走，就炸了風暴海上那個叫提利翁的島，坐标我寫給你。”

“放心，島上隻有深紅秘社的人，不會傷及無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