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珀睡醒時，已經過了正午。

塔維爾坐在她床邊，一上一下抛着個封好口的玻璃小瓶子玩，瓶子裡是安珀一時興起熬夜提純的藥劑材料。

“這是哪兒？”

安珀看了看窗子——百分百已經不在船上了。肯定是塔維爾看她熬夜之後睡得踏實，懶得叫醒她。

“梅森群島，西彎月港，”塔維爾回答說，“停船檢修幾天——尊上要去挖個海底寶藏玩麼？”

“挖——什麼？！”

“我四百年前的契約人，荒海吟遊者水祭司安塞爾（Ansel），藏私房錢的海底密室。”

安珀呆滞了好一會兒，問：“這位前輩轉生重來之後怎麼辦？”

這個世界超凡者是可以帶記憶删号重練的啊！萬一挖墳撿屍遇到回來的舊主……大名鼎鼎的雷霆之主教會水祭司安塞爾，是因為獨自一人正面剿滅荒海三大海盜團，畫像才被挂到雷霆之主教會學校的牆上的——重要的事情說三遍：這位看似文弱貴公子的詩人其實很能打！很能打！很能打！

塔維爾“嘁”了一聲。

“安塞爾跟林地紅松鼠一個毛病，打洞藏東西是他的愛好，但是藏十處自己最多隻記得住三處。放心去挖，下船的時候我看過啦，做路标的礁石都還在原處。”

“那萬一是他記得的……”

“記不記得都……”塔維爾頓了頓，攤手，“好吧，安塞爾不是封半神後轉生了，他是作為雷霆之主的下屬永駐虛空，所以不會回來了。”

“那你……”

“金鑰匙如果連半神位階都沒有，會被原初王座陰影之書踢下來，團戰資格都不給。更别說我單憑本體，位階不夠根本沒辦法在虛空行動，”塔維爾冒着怨氣說，“幾千年來，我最高也隻拿到過精靈位階，除去尊上你，隻有兩次——才兩次！一個本來答應的好好的他封神就給我升階，最後臨時說話不算話；另一個……嘁——”

——行吧，另一個不知道幹了什麼大豬蹄子始亂終棄的事情，比說話不算話讓你怨念更重……

安珀轉移話題：“要準備潛水工具的吧？”

“這倒不用準備，我能帶你下去。”塔維爾非常肯定地回答。

“那走吧。”

她才不保證給塔維爾升階。拿什麼保證？現在才二階的超凡等級？安珀隻肯保證确定可以做到的事情，至于現在做不到的，那就等有實力做到了再說。

安珀出門才發現塔維爾帶她入住的是個獨門獨戶的小院子——整條白石子鋪路的街上，類似這種院子整整齊齊排列過去，街道一端延伸向一處沿山開鑿的老舊城堡，另一端延伸向海港碼頭。

和穿越前的度假村相比，區别也隻是房子蓋得不夠漂亮，方方正正呆闆了些。

“這裡是惠特尼（Whitney）伯爵的産業，”塔維爾漫不經心的解釋，“他盡地主之誼隻是做個樣子，也就下船的時候露過面，你連感謝招待都不用去說。”

“他圖啥啊？”

“他的主要業務是偷渡落魄貴族和超凡者去南大陸。”

“所以招待全船的人打掩護？”

“差不多吧——船也确實得修一修。”

安珀對這些事情沒興趣，就不再問了。這個時候外面基本沒什麼行人，她在路邊小店買了幾串當地特色魚丸，邊走邊吃，完全不打算保持在船上的貴族小姐人設。

塔維爾帶她沿着碼頭海灘走出去一段不短的距離，直到接近山崖，腳下從細沙變成了越來越大的礫石。有幾個半大孩子在淺水裡提着簍子，嘻嘻哈哈地翻石頭捉蝦蟹，見到塔維爾和安珀還大聲一本正經問好：“兩位大人，貴安！新鮮的棋子蟹要不要嘗嘗看？”

并不喜歡小孩子的塔維爾闆着臉擡了擡下巴：“讓開，我們要下海。”

——就這麼下海？

那些孩子從較為平整的小塊礫石灘走開，一臉迷惑的悄悄打量塔維爾和安珀帶刺繡的漂亮衣服。這泡了海水還不得脫色報廢啊。

安珀還在納悶，塔維爾已經伸手将她抱了起來。淺金色的鬥篷在陽光下像氣球一樣張開，轉瞬間形成了檸檬黃水晶光澤的大氣泡，剛剛好将兩人從頭到腳籠罩在裡面。

随後這個氣泡逆風滑過覆蓋了淺水的礫石，飄向海裡，轉眼就無聲無息沉了下去。

“——哇！真是超凡者！”

岸上的人怎麼驚歎，安珀是聽不到了。塔維爾帶着她下沉得極快，片刻間就觸及了遍布珊瑚的幽深海底——甚至毫無阻力的繼續向下。

海底淤泥和岩石在塔維爾腳下分開又在頭頂合攏。一片漆黑中，安珀條件反射的開了靈視，隻看到一條極細的淺藍色靈線在岩層中直指下方深處。

沒過幾秒，四周在靈視中突然就亮了起來。

他們從一個溶洞上空石鐘乳之間的空隙緩緩降落，下方是石筍間一條平整的石質小路。

這路彎彎曲曲最多五十米長，一頭堆着大量金币，金币間夾雜着腐朽不堪零星冒蘑菇的木箱殘骸，另一頭堆着些明顯是雜物的東西，從刀劍铠甲到鍋碗瓢盆……就是金屬部分全都鏽迹斑斑，其他不知名材質發黴長蘑菇到了靈視也認不清原件是什麼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