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工蒸餾得到的精油其實很少,但通常用得也很少。
格瑞特要配藥,是因為明天下午百合花号就會抵達灰岩群島,可以補充物資,索性把帶多的草藥提純了節省空間。
“最新一期《虛空》上那篇腹部沖擊式急救法不錯。”格瑞特将手裡期刊塞給自己學生維倫,“有空看看。”
“阿娜絲塔夏,”維倫轉頭問安珀,“你要看麼?”
維倫比自己老師靠譜的地方就是不會懶得記名字一直管安珀叫小姑娘。
一旁正在用蠟封指頭大小精油瓶的安珀搖搖頭:“我,呃,塔維爾訂了。”
差點說漏嘴——《虛空》和《真理》雖然是所謂學術期刊,但要訂期刊,必須有能達到刊登水平的論述。
萬一别人問起來“哪篇是你寫的”怎麼辦?
格瑞特一面嘟囔着“也不知道那個少司命是誰家學生”,一面恨鐵不成鋼的看了維倫一眼。
高大壯實的維倫乖巧地低頭主動表态:“在整理記錄了,下船就把論述趕出來。”
——啧,這熟悉的場景對白真是夢回穿越前實驗室……
安珀心裡感歎着,将蒸煮過又挂在窗口曬到幹透的紗布包取下來,裝在小筐裡抱起來,跟維倫一起往底艙走。
“維倫,你在寫什麼類型的論述呀?”
維倫垂頭喪氣:“對普通人來說什麼程度的創傷是需要截肢的,以及怎麼截更安全,這種見習論述。”
“很難?”
“不難,但必須有和前輩們不一樣的地方。”
“這叫不難?”老課題做創新最難了有木有……
“對啊,”維倫點頭,“前輩們做過,有基礎,基本不會失控。”
安珀默了。
——不會失控……這聽起來真是讓做學術這事變得活像是拆炸彈。
——穿越前大家玩命搞研究,穿越後大家玩命搞研究,還真就不是一個意思。
她能通過自己的塔羅牌大廳感知到每個制式銀鑰匙·塔羅聖典的去向——以克羅德裡王國的首府塔蘭托城為中心,星星點點散布開來……部分甚至位于更加遙遠的都靈帝國,乃至苔原荒野那種因為太貧瘠沒有哪個王國想管的地方。
不多,總數不過千。對于陌生的新神,新鑰匙,這個世界上絕大多數超凡者都很謹慎,而普通人……普通人對這種毫無攻擊力還升階困難的輔助系鑰匙興趣不高。
抱着更大的筐,小心翼翼下台階的維倫當然看不到身後安珀的表情,他想了想,問道:
“阿娜絲塔夏,你們伊斯塔瑞有這方面的論述可以參考麼?”
“我自己有幾張圖,回頭畫一份給你。”
“那……”維倫壓低聲音,“有關于治療脫發的藥劑麼?超凡也行,大不了我超凡以後再用。”
安珀撇了眼維倫有點稀疏的頭頂,毫不留情地打擊:
“死心吧,我們阿德勒主教是秃的——锃光瓦亮一根沒有那種。”
維倫發出了心碎的歎氣聲。
底艙乘客部分是想遠離缺乏保護的各國邊遠地區的平民,部分是貴族内鬥失敗或破産出逃,所以跟出來讨生活的家仆。其中零星有些實屬不得已才背井離鄉的小市民,以及幾個常年來往海上各地的信使。
這個世界普通人并不愛旅遊。
會有這麼多傷病号,主要原因是登船以前他們的行程并不安全,次要原因,就是部分貴族确實會虐待家仆,甚至欺淩平民。
維倫和貝索斯這兩個治療師見習生教導大家護理方法的時候,安珀注意到昨晚那個說想做自己家仆的短發少年還一臉看不上治療師的表情,甚至主動挪遠了點。
——行吧,人各有志。比如達蓮娜,比如這家夥……
由于答應了維倫,安珀早早回到自己船艙,從知識噴泉裡撈起外科手術示意圖投影到現世桌面,拿張紙開始現描。
塔維爾:“我也想要。”
安珀頭也不擡地問:“要哪張圖?”
塔維爾:“……呃,隻能一張麼?那,骨王?”
安珀:“這太難了我畫不出來,不然,把死亡天使亞茲拉爾的神話概念給你當化身玩怎麼樣?這個形象的翅膀上全是眼睛。”
臨近傍晚的時候,天色已經因為重重烏雲完全暗了下來,海面風浪使得船身颠簸不已。安珀隻好放棄了一部分圖紙,将畫好的卷了卷,準備趁還沒開始落雨趕緊去底艙交給維倫。
甲闆上水手們忙着收帆,看起來并不焦急——畢竟百合花号是體量相當大的船了,一般暴風雨不足以産生威脅。安珀小跑着路過時,靈視感知到他們讨論的不是暴風雨,而是暴風雨會不會大到驚動潛伏在深海的海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