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的燈光在雨夜中顯得格外慘白。俞楓晚盯着那張泛黃的照片，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母親懷中嬰兒的手腕——那個與時霁如出一轍的"7"字形胎記。照片邊緣标注的日期是27年前的3月17日，他的生日。

"這不可能..."他喃喃自語。

病床上，時霁翻了個身，眼罩滑落露出空蕩的右眼窩。手術後醫生建議安裝義眼，但俞楓晚堅持等傷口完全愈合。現在他慶幸這個決定——如果那個紅色裝置再次出現，至少能立刻發現。

手機震動。林啟發來的消息：「查到了！你母親确實在産房拍過雙胞胎，但醫院記錄顯示隻有一個活胎。」

俞楓晚看向照片背面那句"雙生之花"，胃部絞緊。如果母親真的生了雙胞胎，另一個孩子在哪？為什麼從未聽她提起？

病床上的時霁突然坐起，左手緊抓手腕胎記，表情痛苦："哥哥...它在跳..."

"什麼在跳？"

"胎記...像心髒一樣..."時霁的瞳孔擴散，"有水聲...好多水..."

俞楓晚立刻按下呼叫鈴。值班醫生沖進來，檢查後卻表示生命體征正常："可能是幻肢痛...畢竟失去了一隻眼睛..."

"不是幻痛！"時霁罕見地提高了聲音，"它在跟我說話...說...『來找我』..."

醫生與俞楓晚交換了個擔憂的眼神。護士給時霁注射了鎮靜劑，他很快陷入昏睡，但左手仍死死抓着那個胎記，仿佛在阻止什麼逃出來。

淩晨三點，雨勢漸猛。俞楓晚在病房外的走廊上撥通陳教授的電話，描述了照片和時霁的異常。

"...胎記會跳動？"陳教授的聲音突然緊繃，"你确定他說的是『水聲』？"

"怎麼了？"

"淨化艙的操作日志裡...經常提到『水聲測試』..."陳教授壓低聲音，"而且你母親的設計圖上有個奇怪要求——所有實驗體必須浸泡在特殊液體中..."

通話結束後，俞楓晚回到病房，發現時霁的病床空了。洗手間傳來水聲，推開門，他看見時霁跪在馬桶前幹嘔，眼罩掉在地上，右眼窩裡——不是紅色裝置，而是一層半透明的膜，像愈合中的傷口結痂。

"時霁！"

少年擡頭，右眼的膜在燈光下泛着珍珠母的光澤："哥哥...我吐出了奇怪的東西..."

馬桶底部有幾縷銀色絲狀物，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溶解。俞楓晚立刻用手機拍下，然後沖水。

"你感覺怎麼樣？"

"輕了..."時霁摸着腹部，"好像有什麼...出去了..."

走廊突然傳來尖叫。俞楓晚把時霁護在身後，推門看見護士癱坐在牆邊，指着窗外："有...有個白裙子小女孩...在雨裡跳舞..."

俞楓晚沖到窗前。暴雨如注的庭院中，确實有個穿白裙的身影在旋轉，動作機械得不似人類。一道閃電劃過，照亮她擡起的臉——沒有五官，隻有密密麻麻的複眼結構。

"E-19..."時霁不知何時站在了他身旁，聲音顫抖，"但她已經..."

又一道閃電。小女孩突然指向醫院頂樓，然後像被按了删除鍵般消失在雨中。

"頂樓有什麼？"俞楓晚問護士。

"隻...隻有水箱和廢棄的泳池設備..."

泳池。俞楓晚想起陳教授的話——淨化艙原本安裝在青山學校的遊泳池下方。而醫院頂樓的泳池，正是母親生前設計的最後一個項目。

"帶時霁去檢查室。"他塞給護士一筆小費，"别讓任何人接近他，包括醫生。"

頂樓的門鎖着，但年久失修。俞楓晚用消防斧劈開鐵鍊，潮濕的黴味撲面而來。這個泳池已經廢棄多年，空蕩蕩的池底積着污水，四周牆壁貼滿已經褪色的藍色馬賽克瓷磚。

牆上挂着母親的設計手稿複印件——泳池的剖面圖顯示底部有個隐藏夾層，标注着"淨化系統"。但實地查看後，俞楓晚發現池底的排水口蓋闆被焊死了。

手機突然響起警報——是連接時霁生命體征監測儀的APP。心率180，血氧持續下降...他轉身要跑回病房，卻聽見池底傳來"咚"的一聲。

排水口蓋闆在震動。

"誰在那裡？"俞楓晚舉起斧頭。

蓋闆又震了一下，接着是微弱的敲擊聲...像某種求救信号。俞楓晚猶豫片刻，開始用斧刃撬焊接處。鏽迹斑斑的焊點很快斷裂，蓋闆掀開的瞬間，惡臭撲面而來——下面不是管道，而是一個狹窄的密室。

手電筒照亮了密室中央的透明艙體，裡面漂浮着一個人形物體。俞楓晚的胃部翻湧，那東西勉強能看出是個人類女性，但皮膚上覆蓋着與E-19相同的複眼結構，無數銀色細絲從她七竅中伸出，連接着艙體内的液體。

更可怕的是，她的左手腕上有個清晰的"7"字形胎記。

"救...我..."女人突然睜開眼睛——是正常的、人類的眼睛，"小...晚..."

這個稱呼讓俞楓晚如遭雷擊。隻有一個人會這麼叫他...

"媽...媽...？"

女人的嘴角扯出一個扭曲的微笑："不...我是...沈雨..."

時霁的母親。雙胞胎中的另一個。俞楓晚想起照片背面的話——"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淨化艙既是治療裝置，也是囚籠。

"E-19...用我的身體..."沈雨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你媽媽...把我藏在這裡...保護..."

"時霁的孿生兄弟在哪？"俞楓晚急切地問，"照片上我母親抱着的那個嬰兒？"

沈雨的瞳孔驟然收縮："逃...走了...帶着...種子..."

一陣刺耳的電子音突然從艙體内部傳出。沈雨痛苦地尖叫起來，複眼結構重新覆蓋了她的面部："找到...另一個...淨化艙...在..."

她的聲音被機械噪音淹沒。整個艙體開始震動，液體變成渾濁的銀色。俞楓晚後退幾步，意識到自己觸發了某種自毀程序。

警報聲從樓下傳來。俞楓晚最後看了一眼正在溶解的沈雨，咬牙蓋回排水闆。剛跑到樓梯間，就聽見一聲悶響，接着是液體滲漏的聲音——艙體爆裂了。

病房區一片混亂。護士們推着設備奔跑，喊着"污染隔離"。俞楓晚逆流而上，沖向時霁的檢查室，卻在拐角處撞見了林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