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江最讓人難忘的獨特印象,大概就是阿婆在街上推紙皮車。
唯獨隻有在記憶裡仿佛帶着時光濾鏡的模糊老港片之中,才會這麼不厭其煩地一次又一次出現這個情景。
目送蘇阿婆推着紙皮車遠去,蘇韻這才回頭看了一眼牆上的日曆:6月25日,星期日。
老式日曆除了綠色的陽曆字樣,旁邊亦有小字标注着其它信息:一九七二年農曆五月十五,壬子鼠年丙午月丁亥日。
這明明白白的印刷字樣,無不昭示着她已經從後世信息化爆炸的現代社會公寓,來到了如今這個略顯落後的七十年代屋邨。
也不想去追究到底是南柯一夢還是程序狗未秃先猝,總之,她這個人是真真切切地跨越數十年的歲月,從現代社會退回了七十年代。
最初她醒來的時候,原本還在思考“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後來,思考的問題就換成了“這裡到底是什麼年代”。
到最後,則變成了“來都來了,那就好好活下去”。
既然已經做下了這個決定,那麼蘇韻就開始盡快收集起了身邊可以收集到的一切信息:這個身體同樣也叫做蘇韻,今年八歲,與年邁的撿紙皮老人蘇阿婆相依為命,所住的地方就是香江典型中底層收入人群居住的廉租屋邨——蘇屋邨387号。
蘇阿婆是蘇韻的外婆,至于另外的家人……
蘇韻看向了門口旁邊的小神壇,那裡擺放着一個清秀女子的黑白照片以及一個刻着“蘇音”名字的牌位。
蘇音是“蘇韻”的雙胞胎姐姐,未滿月就因為早産的虛弱而過早夭折,唯留身體相比稍強壯些的蘇韻堅持了下來。而清秀女子名叫蘇清,是這對雙胞胎的母親,五年前因為車禍去世。
蘇清早年因為醫療技術優秀紮實,就被派往了新加坡進修學習,雙胞胎女兒亦是她在新加坡所生。
至于那個沒有蹤影的“父親”……蘇韻輕輕撩起了疏于打理的童花頭那略長的劉海,仔細看起了她那雙瞳色異于其他人的眼睛。
不細看,隻覺瞳色較正常華夏人淺。
認真地細看之下,便會發覺那眼中的異色,在陽光下就較為明顯——說不清的灰藍夾雜了淺淡的煙紫,像是水墨畫裡氤氲朦胧的輕霧煙雨。
最開始蘇韻發現時還以為這身體年紀輕輕就白内障,後來感覺視力沒有什麼問題,這才是根據這異色的眼睛和稍顯深邃的五官,再加上在異國出生的原因,得出一個混血的猜測。
如此,亦能推斷出為何理應在這個家庭裡作為父親的角色缺失,以及蘇清隻能帶着孩子回家,和年邁的母親相依為命的結局因由了。
左不過又是一出異國相戀到最後,負心渣男抛妻棄子的故事。
“你想多了,不是混血,而是眼白化病。”
是誰?!
那聲音是典型的電子合成聲,但卻不是來自任何一個方向,而是重新又在她的腦海響了起來:“我是系統LJJ007。”
通過這個系統毫無感情的自述,蘇韻終于得知:她的重生,原來是來自高等位面世界的一場實驗。
在系統的講解中,這個實驗的内容就是從後世尋找适合的孤魂投入實驗的平行小世界進行觀測,一般的投放時間點都會選擇在七八十年代的舊香江。
而她的任務,是借助系統的幫助,立足于這個華夏影視曾經接近過巅峰的特殊時間點,振興此世界的華夏文化實力。
從前也不是沒有過任務者被投放下來做任務,但多數都經不住誘惑——要麼就在俊男美女如雲的娛樂圈以及金錢權利的驅使下失去了初心,成為了另一個意義上的大亨,掌握巨富霸權;要麼則是在衆多愛慕者中糾結到最後,選擇了最喜歡的一個結婚生子,逐漸淡出人們的視野明哲保身,以小家為重。
“所以,你們想看到的,就是既要有經受得住誘惑的道德感和初心不負,也要有爽利幹脆的事業線了?”蘇韻問。
“沒錯。”系統自認為是一個熟讀前輩經驗的輔助系統,立刻就向蘇韻抛出了第一個輔助引導,“記錄裡,從前的任務者都是以文抄路線出道或者積累初始資金,而我這裡有很多合适的推薦……”
“等等!”蘇韻阻止了系統的邀請,“這不就是古早的文抄公路線嗎?不是說要保持道德?”
雖然憑借後世記憶大抄特抄不勞而獲的感覺是很爽,但現在的時代已經開始不太接納文抄公主角了,更别說系統來得如此突然,所以蘇韻自己心裡那一關也還沒有突破得過去。
“這些都是未曾發表的作品,你使用了之後,世界線的收束自然就會補償給原作者相對等的才氣,使得他們在相近的時間裡,創作出同等質量的好作品。”系統解釋道。
“哦……也就是說,按照這裡的規矩,就是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然後我相當于拿着一大疊金手指和前輩的花式結局經驗總結,在這一局裡自己摸索出一個你們希望看到的結局線了?”蘇韻試探着問。
對于蘇韻的詢問,系統立刻就給予了肯定的回複。
聽到系統确認,曾經掉落無數坑底苦苦仰望星空的蘇韻頓時就來勁了:“如果是這個世界設定的話,我是不是可以搶先把那一系列我和作者比命長的宇宙巨坑‘寫’出來,然後讓那群天天咕咕咕的鴿子精作者重新給我挖一堆同水平的新坑?”
面對此等因愛生恨變相催更的鬼才想法,系統都愣是當機了一秒。
好不容易調整過來後,系統隻能盡責地提醒道:“理論上是如此,但實際上來說,即使是有着本系統的輔助和資源,但宿主自我的規劃也是十分重要的。”
“我明白。”蘇韻點頭:世界上總不缺即使拿着保姆級攻略也能打出BE的手殘以及明明天胡開局卻要自己作死把一手好牌打爛的腦殘,系統的這個提示,乃是在提醒她即使是做文抄公也要用腦子,要有選擇地取舍。
“但是,以我現在的年齡,突然就能‘創作’出那麼多令人驚豔的經典作品的話,不是會有些奇怪嗎?”蘇韻又問。
“在一個主控着整個位面世界的高科技系統面前,談論這種小問題,你不覺得有邏輯bug嗎?”系統反問回來。
蘇韻想了一下:“你說得對……所以說,在系統的關照下,我做什麼都是‘存在即合理’了?”
“理論上和實際上都可以這樣認為。”系統回答道。
下限一旦拉下去之後,似乎就真的放開了被束縛的手腳:沒錯!開挂都還比不過現實記錄中的神童的話,那她開挂來做什麼!
她之前是為什麼要在這樣科幻又魔幻的“世界真相”面前,追求邏輯和現實?
更何況,現實更是不講邏輯和道理……
深呼吸幾下,花費好一陣時間平複了腦海裡的鬥争,蘇韻最終是放棄了掙紮:“來吧,我是個俗人,抗拒不了不勞而獲的誘惑。”
于是系統立刻就把古早港穿文抄公必抄的幾本長篇巨著給蘇韻來了一次全文發送。
蘇韻懷着一腔激動的心情,翻出紙筆坐到了破舊的餐桌上——是的就是餐桌,蘇家太窮置辦不起多少家具,家裡的舊餐桌兼職書桌、寫字桌等多項功能于一身。
然而,即使是蘇韻已經突破了廉恥,開始想要靠系統的輔助去當一個文抄公賺起始資金的時候,不會寫繁體字這個人間慘劇,當場就能使得她一代文豪的幻想終結于開始下筆的第一秒。
華夏人大多數都天生自帶腦内繁簡字體自動轉換閱讀器,使得蘇韻竟是一時忘記了“看得懂不等于寫得出”這個令人絕望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