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秀英坐在大門旁,不由悲從中來,哭唧唧的抹着眼淚,老娘好不容易重來一回,想自己掌握自己的命運,卻被一道大木門給攔住了,什麼神仙重生,若什麼都無法改變,我要這多餘的一世做甚,是嫌苦日子還不夠長嗎?
嬌怯怯的哭聲延綿不絕,仿佛要把上輩子幾十年都委屈心酸都哭出來,從前日日殚精竭慮,牽挂這個,牽挂那個,哭起來都是壓抑自苦的,唯獨沒有為自己痛痛快快的活過一天,這輩子我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再不看他人臉色,在意他人眼光。
“小妹妹,小妹妹,你别哭了,哥哥給你糖糖吃。”一聲清脆的童聲傳來,溫溫雅雅的。
這溫暖的聲音止住了她的哭聲,用衣兜裡的手絹擦了把眼淚,順着門縫勉強看到外面站着一個人影。
“小孩,你是誰啊?”隔着門縫,文秀英看見一個小臉白淨,穿着綠色小軍裝的七八歲男孩,一看就不是隊裡的人,隊裡的人,無論老幼,她都是認識的,在這生活了幾十年,莫說本隊了,整個大隊的人,除了與她同輩的,沒有不熟的。
“小妹妹,我是謙謙哥哥,你不哭了呀,真乖,給你吃糖糖。”
被一個小屁孩叫妹妹,文秀英有些要裂開,看看自己的小身闆,好吧,我忍,喚哥哥就喚哥哥吧。
“哥哥,你家大人呢?就你一個人在這嗎?你是誰家的親戚?”文秀英很想知道誰家有這樣闊氣的小屁孩就穿軍裝的親戚,閑着也是閑着,聊聊天也好。
“我找不到我爸了,他追壞人去了。”賀子謙有些委屈道。
原來也是個被人抛棄的小可憐呀,真是一對倒黴蛋,一個在裡面,不得自由,一個在外面,回不了家。
文秀英看着從門縫裡塞進來的水果糖,用綠色的糖紙包着,不忍拒絕小男孩,他此刻肯定是又害怕又孤獨,她撿起糖,剝開糖紙放進嘴裡。
“哇,小妹妹好棒,知道要剝開糖紙再吃。”
文秀英隻想翻白眼,當自己是弱智嗎?難道會有傻子不知道吃糖要剝糖紙嗎?
當一個假小孩真是個難題,怎麼才能露出無辜弱智的大眼睛,演不來就不演了。
“我又不是個傻子,當然知道怎麼吃糖。”文秀英小臉一沉。
“小妹妹真聰明,我二舅家的哥哥姐姐們,我給他們吃糖,他們直接就吃到嘴裡去了,還說我的糖是假的,不甜,我媽還怪我不告訴他們先剝開糖紙再吃糖。”
賀子謙想起被媽媽兇有些委屈,他本來也覺得是自己的粗,但是遇上小妹妹後,他就知道,不是他的錯,是他們太笨了。
“你二舅叫啥名字?”文秀英懶得聽他講這一堆親戚,直接問道。
“章富生。”
原來是章家的親戚呀,這倒也難怪她不認識,隊裡這麼些人,隻有章家人最有出息,改革開放後發了大财,回來在家修了棟四層的樓房,把村裡人都給驚呆了。
就連留在村裡,一直沒出門的章老四,都靠着一個蘋果園,房子蓋的滿院子都是。
隻是一想起這個她就氣的肝疼,當初她為了掙錢,去給章家摘蘋果,一天就給八塊錢,好不容易幹了一個月,掙了兩百四,卻隻給了她四十,剩下的愣是拖了她五六年才給她,章老四天天裝病說沒錢住院,兒子結婚卻買了輛桑塔納。
真是為富不仁。
她以前還一直以為章家是膽子大,才趕上了改革開放的春風,發了大财,原來人家早十來年就攀上有本事的親戚了,這小子爹多半是個公家人,才庇護的了章家掙大錢。
心思電轉間,她已經不想搭理這個少爺了,她人窮志不窮,又不想攀高枝,跟他那麼多廢話幹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