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陳雨涵【六】

[Jason1118]:我是大鵬！哈密瓜，求開個全場語音！

驟然看到公屏提示，陳雨涵隻覺得額頭神經一跳。

這要從一個小時前，她從床上起身開始說起。

輾轉反側，夜不能寐。

沒想到被忽略得更徹底的，不是學考，而是陳雨涵的生理期——比分班結果來得更快，和每月小考一樣頻繁，而且還不分寒暑假。對陳雨涵來說，生理期往往伴随着小腹的垂墜感，而腹痛像沒有輪盤操作的技能，往往發射出更加不可控制的壞脾氣。壞處很多，好處也并非沒有，好處好就好在她的生理期總有預警，痛率先登場，血雖遲但到。

陳雨涵半夜爬起來換了衛生巾，調高了空調溫度，還給自己接了一杯需要放一段時間才能涼下來的熱水。但這些準備并沒有讓她回到入睡時的安眠，不安一直環抱着她。蜷縮在床裡不到半小時，陳雨涵就開燈坐了起來，空調被蓋在小腹上。

深夜的《幻夢仙途》除了黑白的水墨動畫，還會多出一片不祥的深紅。第一個發現的玩家當然是把兩個版本激動地搬上熱搜，但官方至今也沒有給出填坑的說法。撇開有關設定的争論不談，玩家們達成一緻的就是，夜晚的對手似乎總比白天強一點。

“當然啊，因為白天玩的人比晚上少嘛。”陳雨涵客觀評價。

長弓脫手甩成鞭，收手時身上帶起焚不化的鱗片。秦良玉翻身上馬，等在她面前。不得不說整個出場動畫都有點陰恻恻的，但是紅與黑相間的配色很好看。順利選到心儀的神使，陳雨涵感到滿意。

但她也就隻滿意了這麼一瞬。

從遊戲開局以來，場面就亂了套了；她好好推進上路，隊友們卻半夜遊園似的滿場亂走，對面的關漢卿刻意躲到她大招距離外，也不攻擊她，像是在觀察她怎麼玩。

聊天界面跳個不停，她沒有興趣去看，但不斷收到四位隊友請求麥克風交流的提示，讓她感到有些煩躁。半夜不睡覺的人，莫名其妙！誰知道他們要幹什麼，說不定就是一起來開黑找樂子的。這方面的經驗讓她更加不想搭理他們，直到她瞥見聊天框裡的關鍵詞“哈密瓜”。

[Jason1118]:我是大鵬！哈密瓜，求開個全場語音！

熟悉的字眼，自己的id，像被挂了一樣。陳雨涵瞬間頭痛，一時間連下腹的冰涼感都可以忽略不計。她終于舍得打開音量鍵，剛調到能聽清的程度，手機裡就傳來一個少年沮喪不已的聲音：“不要不理我啊。”

少年的聲音似曾相識，像是在哪裡聽過。

接連不斷的語音播報傳來，下路此時肯定是一片屍山血海。陳雨涵挑翻了對面上單，趁機立刻往上劃了一下聊天框。

“是你？”陳雨涵有些不确定道，“你是之前玩李白的那個？”大鵬？

[Jason1118]:“對！瓜瓜你終于理我了，我就是那個[大鵬一日同風起]。”

“大鵬？還真是你，”陳雨涵想起來了，“怎麼換号了。”

“之前的号被你拉黑了嘛，沒辦法……”對面的少年好像在思考，“你把我那個号放出來，我就不用練别的号打了。”

“……所以，你因為被我拉黑了，就不玩那個号了？”陳雨涵有些難以置信，她發現自己跟不上對方的腦回路。再練一個号，多累多麻煩啊？

[Jason1118]:“嗯，沒錯。”

陳雨涵隻覺得自己的腦子都快轉不動了：“……為什麼，不就是普通拉黑嗎？”

本就不熟悉的陌生人，應該再也沒有交集，老死不相往來才對。

然而就像他的神使甯願和氏璧碎，祭出大招的少年真誠到過分坦然：“可是，可是我還想和你玩啊。”

“隻因為想和我玩嗎？”她忽然有不好的感覺，像被人盯上了，“甚至到了要切一個小号的程度。”

[Jason1118]:“也不是刻意的……就是愛玩，順便蹲一下。”

就是故意的。這才不是正常人的操作。

陳雨涵深吸一口氣，不知道是自己的心跳太快，還是手速降了下來。她又一次聽到空調風，窗外蟬，腦中模糊、隐約地閃過很多不好的社會新聞，光纖所及，順着網線蔓延的情緒，還沒來得及引燃就被拉斷——

“我拉黑你純粹是因為氣場不合，真的不是針對你，”陳雨涵放輕聲音，試圖安撫對方，本能讓她不願招惹極端的人，“你其實也沒說什麼很過分的話……”

“不，我有，”然而對面的少年固執地打斷她，“對不起，瓜瓜。我之前對你們有偏見，這就是我的問題。”

這倒是讓她意外。聽到道歉其實是一件很難得的事情，她已經想不起來上一次聽見是什麼時候了。以至于第一次聽到一個陌生人這麼認真的道歉，讓她一時之間愣在原地，任由秦良玉停在道路的中間，隻有系統的小兵還在兢兢業業地前行。

“……不該先入為主說那些的。那都是壞人說的話。”

壞人？

“那你倒是不壞。”她這才放松下來，有意活動了下肩膀，讓思緒和手指都回到它們應在的位置，“就是有點多管閑事了。以後知道就好，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八卦是人的天性。